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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迪拜国际贸易中心到了,两个人下车,鹏叔也跟着下车。

自从上次集市上那件事后,虽然后续没发生什么,初挽没太在意,不过鹏叔一直都很小心,生怕她出什么事。

一行人过去拍卖会展厅,入场前,先进行了安全检查,他们的安全检查非常细致,据说这是最大程度保障来客以及展品的安全。

这让初挽越发心安,至少这个时候的迪拜其实已经有了很完善的管理制度,以后她不会随便过去集市,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那天鹏叔说的事,大概率只是偶然。

这迪拜展厅按照地区风格分为几个区域,有中东藏品,欧洲藏品,美洲藏品,以及亚洲藏品等。

看得出,这次迪拜拍卖会为了招揽人气,可是下了血本,里面藏品种类丰富到了让人惊叹。

便是见多识广如初挽,也是大开眼界。

不过在展厅入口处,他们特意放了一块两个人多高的大展牌,那大展牌上,却是黑色的幕布,有神秘的光从里面射出,除此之外,画面上什么都没有。

按照旁边的文字介绍,这是这次迪拜拍卖会的神秘艺术品压轴大戏,会在拍卖会的最后一天揭晓,这是一件震撼世人的宝物。

聂南圭看着这大展牌,道:“这次的拍卖会组织者肚子里真有货,我都要好奇这是什么了。”

按照规则,只有在这次拍卖会中有所斩获的竞拍者,才能有机会参与这件神秘艺术至宝的竞拍。

初挽:“这有点像促销抽奖,买够多少给一次抽奖机会。”

聂南圭听了,笑着摘下墨镜:“我看我们还是去看亚洲艺术品吧。”

初挽笑道:“好。”

便是亚洲艺术品展区,也很是要下功夫研究,里面藏品就五花八门,需要仔细甄别。

到底是异国他乡,初挽并不敢轻忽,那些书画并其它杂项也不多看,专盯着自己的专长瓷器领域来看。

展览区的瓷器倒是颇有一些,大概几十件,多为中国历朝历代的瓷器,也有古高丽和日本瓷器等。

初挽逐个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一件宋代汝窑小盏,釉色粉青,胎体细薄,釉层看上去很厚实,有玉石之质。

汝窑用的是支钉支烧的工艺,这种烧造工艺会在瓷器底部留下支钉痕迹,又因为是高温釉,在烧造过程中会有天然开片,由“崩釉”而成蟹爪纹,但是眼下这一件,不见开片蟹爪纹,且胎器细薄到了极致。

而汝窑中的茶盏器型,在目前所见的传世品中极为少见,烧制时支钉痕在圈足上,那更是为所未闻。

初挽盯着这汝窑小盏颇看了一番。

这世上,汝窑并不多见,也是她最近运气,又因为上辈子活过一世的先知,先在德国博物馆把那件被认作古高丽青瓷的汝窑给找出来,现在又碰到这么一件稀世孤品。

她看了看拍卖底价,才六十万迪拉姆。

六十万迪拉姆,按照现在的汇率大概是一百多万人民币了。

这个起拍价,实在是低了。

其实在迪拜这种暴富云集的皇室拍卖会上,区区六十万迪拉姆只怕是远远不够,这件汝窑估计最起码也会到三四百万迪拉姆吧,甚至可能更高,出乎意料地高。

比如就初挽所知道的,1992年纽约拍卖会,一件汝窑就拍出上亿的价格,轰动一时。

虽然那件汝窑的上亿有种种原因,一般的拍不到那个价格,但是几百万人民币一般没问题,而在这种迪拜富豪拍卖场次,拍出千万也完全有可能。

初挽这么看了一番,其实很有些可惜,她想要,但是让她出上千万人民币买这么一件汝窑,她肯定不舍得。

她现在买房子买地的,手头也就一千多万人民币了,总不能都押在一件汝窑上。

况且倾尽所有也未必能抢得到呢。

毕竟北宋汝窑太稀缺,出现在拍卖会上的北宋汝窑更是屈指可数,上次从德国博物馆弄了那件回国,后来德国博物馆知道,那就是捶胸顿足,羞愧得无地自容,估计够他们难受一辈子的了。

现在迪拜拍卖会上这一件,明显是要在瓷器中镇场子的,打败全球富豪夺得汝窑,她没那实力,也没那野心。

旁边聂南圭自然也看到了,他打量了一番这汝窑,微挑眉,笑着建议道:“如果喜欢,那就拍下来吧,你来拍吧,我不和你抢。”

初挽看他一眼,却见他细眸中微微含笑,仿佛并不太在意的样子。

不过初挽却隐隐感觉,那里面有几分试探。

她心里一动。

聂南圭为什么非拉自己过来一起看?

他是不是有什么拿不准的,想借自己的眼力?

而这场上,能让他拿不准的,也许就是这宋代汝窑了。

这件汝窑,不见开片蟹爪纹,这就已经足够迷了众人眼。

要知道,世人多把蟹爪纹看做汝窑的特征,但其实明代《格古要论》中就提到,汝窑器,出北地,宋时烧者,淡青色,有蟹爪纹者真,无纹者尤好,土脉滋媚,薄甚亦难得。

按照这明代《格古要论》来论,这件汝窑反而是汝窑中的罕见精品才是。

更何况,这件的茶盏器形在传世品中确实不曾出现过,一般人也许并不敢轻易鉴定,于是鉴赏家对这件汝窑的身份便会存在疑虑。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堂堂北宋汝窑起拍价竟然只有六十万迪拉姆的原因了?

初挽想到这里,心中微动。

这里面,是不是存在一些信息不对称,自己有没有可能在全球顶尖富豪云集的场次,在众多知名收藏家眼皮底下捡到这个漏?

难度很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自己一千多万的存款,或许能以小博大?

初挽这么想着的时候,视线很不经意地挪开,看向旁边一件明朝青花瓷,口中却道:“你也就逗我吧,你怎么不拍?”

聂南圭笑了:“我们的君子协议呢,你如果看中了,我不会和你争。”

初挽:“哦……”

她和聂南圭现在关系是还不错,但大家还没到面对着顶尖孤品还在那里推让的地步。

汝窑这种稀缺品,千万也是它,上亿也是它,对着这样巨大的利益,谁还能不上点心呢。

她再次看了眼那汝窑小盏,笑道:“要听我说实话吗?”

聂南圭:“洗耳恭听。”

初挽:“别管这物件是真是假,别管别人认定这物件是真是假,想在这种场次脱颖而出,竞拍到这件孤品,只怕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聂南圭默了片刻,道:“是,在这种场子,其实就是弄个噱头,赚那些顶尖富豪的钱,我们确实犯不着花这个冤枉钱。”

初挽点头。

一千多万,想在这个场次捡漏,只怕是难。

迪拜皇室拍卖会这次大费周章,不但迪拜自己的各路富豪全都到场,世界有名有姓的收藏家也全都在了,对于自己来说,一千万就是全部身家,自然不敢轻易赌这一场。

但是对于人家来说,一千万就是随便拿出来玩玩的小钱,她想和那些人一较长短,还是不够格。

她把自己刚才种种念头抛却,再次看了一眼那汝窑小盏,便要迈步离开。

聂南圭此时显然也存了放弃的心思,便要迈步往前走。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初挽再次看了一眼那小盏,却无意中看到了小盏底部的款。

这小盏是略侧歇着的,恰好微微露出底款。

看到底款的那一刻,她的脚挪不动步了。

底款上,赫然写着“奉华”二字。

奉华。

这竟然是一件奉华汝窑。

如果说汝窑在瓷器中身价高贵,那奉华汝窑便是汝窑中罕见之罕见了。

宋徽宗赵佶有个极其宠爱的妃子,姓刘,奉华,本是酒家之女,却生得光艳风流,赵佶对这女子宠爱有加,御封为刘妃,还赐了一座宫,叫做奉华宫。

这位刘贵妃天资颖悟,很会写书画,她自己有两方印章,一大一小,就刻着“奉华”二字,而她所用的瓷器,则全都有“奉华”的底款。

因为当年宋徽宗对这刘妃宠爱有加,她的日常用瓷自然都是钧窑汝窑上等精品,能带着“奉华”二字的,全都是稀世珍品,更不要说这两个字为瓷器本身增加了许多传奇色彩。

便是到了后来,大陆台湾两地博物馆里,带有“奉华”二字的汝窑钧窑名瓷也是极为罕见。

一直到1996年,台湾一位收藏家晒出奉华汝窑,几乎轰动一时。

显然,这个时候,奉华汝窑还没问世,没几个人知道?

就连聂南圭都不知道。

初挽的心顿时波澜起伏。

如果说,之前她对这件汝窑心动了,想买,但评估过后,觉得困难重重,她不能下这么大的本钱只能放弃,那么现在,她竟存了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得到的心思。

必须得到。

这样的一件瓷器,一旦被别人拍走,下次再在拍卖会上出现的时间跨度,也许是三十年,也许是六十年,甚至是百年。

需要用半生去等待,等待它的主人终于因为世事沧桑而不得不将它放在拍卖场上。

当然也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