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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宁苹絮絮叨叨的,她还是觉得陆殿卿不是好人:“他很凶,刚才使劲凶俺,还把俺关外面,他就是欺负人,姐,他怎么你了,他没揍你吧,俺在外面,可吓死俺了。”

林望舒:“也没什么事,就是谈了谈,我需要好好思考下眼前的情况。”

宁苹懵,不懂,不过还是点头:“对,姐你要好好思考,那个内奸太吓人了。”

林望舒确实是心里乱,她靠在公交车上,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自行车人流,想着刚才陆殿卿的话,也努力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陆殿卿竟然提出这个解决办法,那就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早就觊觎自己了,一个是他就是佛祖心肠,以肉身喂恶鹰,勇于牺牲自己也要拯救她。

林望舒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陆殿卿虽然人品好,但也不是随便拿着自己婚姻开玩笑的人吧,那就是他觊觎自己了?

他觊觎自己?

林望舒从两辈子的记忆里,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关于陆殿卿所有的记忆仿佛都是干巴巴的。

他那个人其实并不是不善言辞的人,出生在百年外交世家,他可以说是他们这一辈最优秀的一个了,他面对挑衅言语时的锐利和机锋让人拍案叫绝,和人交往时的诚恳和得体也每每被称赞。

不过那都是报纸或者别人口中的陆殿卿。

林望舒关于他的记忆,却只有干巴巴的寡淡了。

他是大概十二岁左右跟着父母从四合院搬到了大杂院去住,不过当时政府还是优待他们,给了四间房,这比一般人家要宽裕多了。

当时随着他父母一起过来的除了胡奶奶,还有一位老爷子,人都叫他三爷爷的。

这位胡奶奶和三爷爷打理着家里,并照顾他母亲。

陆殿卿母亲是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画山水很有名,且会一些西洋乐器,据说还会好几个国家的语言。

那时候林望舒还曾经偷偷窥探过,想着也许能看到她画画,不过可惜并没见到。

陆殿卿母亲身上有病,据说是肾病,本来需要单独静养,但当时的情况,自然是有些顾不上。

那时候在大杂院孩子眼里,陆殿卿就是少爷,而且是外来的少爷,天降的少爷,对他自然存着天然的排斥和不友好,便是林望舒的哥哥,也曾经想教训教训陆殿卿,说是这小子看着太狂太傲了。

那时候陆殿卿沉默寡言,在胡同里走路也目不斜视,仿佛和他们处在截然不同的空间。

说实话林望舒也觉得这个人很欠揍呢。

不过林望舒喜欢胡奶奶,连带着她觉得陆殿卿也不是坏人,劝了哥哥林听轩,林听轩才放过陆殿卿。

这勉强算是林望舒对陆殿卿的一点小小恩惠吧。

再之后呢?

其实林望舒对于后面的一些记忆比较模糊,都是一些日常琐碎的事,都是一个胡同里,难免遇到,总会说几句吧,好像也曾经一起玩过,应该是这样。

毕竟后来林望舒都活到了三十岁,也经历过许多事,现在冷不丁地回忆,谁还能记起来十几岁时候一个并不要紧邻居的事呢。

那时候林望舒脑子里在想什么,除了学习,也就是每天放学后疯玩了,陆殿卿又不会是很会玩的人。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过来两三年后,他妈的病情恶化了,当时邻居们都在议论这个事,可大家也没办法,不知道怎么帮衬着。

再之后,据说他妈的娘家人在香港,通过有关方面和相关部门交涉,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把他妈接到了香港去治病。

这个事林望舒倒是记得很清楚,因为这算是当时胡同里一件大事了。

来的据说是陆殿卿的舅舅,穿着黑色西装,神情沉郁,带着人来接,由相关部门陪着,不过陆家的人为了避嫌,全都提前离开,并不会和陆殿卿舅舅有任何对话。

林望舒那时候爱看热闹,爬到了树上去瞧,她至今记得,恰好看到窄长挺拔的少年站在快要坍塌的矮墙根下,抿着唇,沉默地看着不远处。

当他舅舅经过他身边时,抬起眼,好像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了一眼他舅舅,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没出声。

他舅舅的眼神在他身上停驻了很短的时间,也许一两秒,也许三四秒,是恰好不会被别人留意到的,之后他舅舅便骤然抬步离开了。

这个画面,于沉迷捉鱼抓蜻蜓爬树掏鸟的林望舒来说,是悲壮的,也是震撼的,于那无声的沉默中,她好像窥破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什么情绪。

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这个画面沉淀在她的心里,在她人生的成长中,随着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逐渐有了不同层次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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