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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胸口澎湃着一种说不出的热情,像一把火,烧着她,这让她竟然钝于表达,不知道该怎么将心中那股热切的期盼说出来,传达给这些孩子。

其实,她想想,他们也不需要她来传达什么了。

所以最后,她开口道:“同学们,你们知道吗,小林老师的人生中,有一些事,一直很后悔,其实并不是没有机会去修正,只是人很难痛下决心毅然决然,人是有惰性的,也是有惯性的,当一个人沿着一条弯路走得时间越长,沉没成本越大,也就越难回头了。”

她笑了笑:“我真的很感激,我比绝大部分人要幸运,重新获得了一次机会,我拥有了一个选择权,一个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

教室里三十九个学生静寂无声,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在听她讲。

林望舒继续道:“同学们,以前老师让你们学习,你们说推优上大学的机会你们根本不可能有,现在好了,放开高考了,请相信老师,这是一次完全公平靠着实力取胜的高考,你们和我一起,拥有了这次选择人生道路的权利,现在——”

她笑道:“我们一起牵着手,跨过高考这道门槛,去选择自己的人生吧。小林老师在大学里等你们,我们不见不散。”

说完这些,她便走出了教室,走出教室的时候,眼角湿润的余光看到,教室里好多学生都在流着泪鼓掌。

她低着头往外走,走出老远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红砖房的老教室。

她对有足够的把握,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踏入大学的校门。

这堂英语课,应该是她在这学校最后一节课了。

她看着那老教室,看着那里面的学生们,突然感激起来。

应该感激他们,陪着自己走完了这一段决定胜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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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那天,林望舒来到了陆崇礼的单位,找到了庄助理,就在前几天,庄助理提到让她周日过来一趟。

到了后,庄助理先给她一个信封:“这是殿卿的工资。”

林望舒谢过后,接过来了。

林望舒笑着说:“父亲他今天是不是很忙?”

庄助理点头:“是,在开一个重要会议,不过林同志,有点事,你跟着我过来这边。”

林望舒便跟着庄助理过去了另外一个办公室,那间办公室很安静,没什么人。

之后,庄助理便开始拿起旁边的手摇电话机,开始拨电话。

林望舒开始还有些疑惑,后来突然明白了,他在拨越洋电话——

那就是,陆殿卿?

已经四个月没见陆殿卿了,这四个月里林望舒忙着学习,以至于没有太多时间伤风悲月去想念,但是晚上时候,夜深人静,难免心里牵挂着。

他也给自己来过信,不过那信明显拖延了很久,她也就不指望了。

打电话的话,电话局排长队,而且国际长途很难连接,她基本放弃了。

现在,有机会和他说上话吗?

这时候,电话已经开始接到接线员处进行转接,庄助理笑道:“林同志,我们接下来是要接通殿卿的电话,你想想要说什么。”

林望舒一下子竟然有些提心了,她要说什么?

脑子里竟然有些空白,她想说想他了,合适吗?还是得说点重要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电话竟然已经接通了,庄助理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就把电话递给了林望舒:“林同志,你们说吧,我有事,先出去下。”

一时庄助理出去了,门关了,林望舒捏着电话筒。

电话那头是陆殿卿的声音:“林望舒?”

林望舒听着他的声音,鼻子竟然有些发酸,可是不知为何,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人怎么这样,打个电话,叫得那么生分,不知道的还以为不认识呢!”

电话那头的陆殿卿默了下,之后便低笑出声:“还知道埋怨我,看来精气神都挺好的。”

透过电磁传来的笑声醇厚温暖,她的心便软软的,低声说:“你还笑,你还笑,自己出国了,也不知道我多想你,还笑得挺高兴的!”

陆殿卿便收敛了笑,声音也转低:“我当然想你,每天都想你,有时候太忙了,白天顾不上想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想你。”

林望舒看了看门外,庄助理应该听不到吧?

她便抿唇笑着说:“算了还是别说这个了,万一让人听到呢。”

陆殿卿:“你明天参加考试是吗?”

林望舒:“嗯,是。”

陆殿卿:“你实力足够,放心就是了,只要能发挥出水平了,一定能考上。”

林望舒听着,忍不住笑。

其实这种话,别人也会说,没什么出奇的,不过听到大洋彼岸他的声音,听到他这么说,便觉得满心都是喜欢和满足。

她小声说:“我知道,肯定好好发挥——”

一时又道:“我听庄助理的意思,你得过年后回来了?”

陆殿卿:“目前计划是这样。”

林望舒:“那到时候我的考试结果都出来了。”

陆殿卿声音越发压低了:“是,回去给你带礼物,你想要什么给你带什么,带你吃好吃的。”

林望舒听着,只觉得周围都是甜泡泡,她笑:“好,不过你声音怎么这么低?”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他在国外,和中国有时差,估计这个时候正是他那里的凌晨时分。

果然,陆殿卿道:“我和同事住一间房,他睡了,我怕吵醒他。”

林望舒:“那要不先不说了。”

陆殿卿:“没事,反正我声音低,他听不到,他正打呼噜。”

林望舒笑道:“你在那里,挺辛苦的吧?”

陆殿卿:“还行,是有点忙。”

林望舒想起他夏天时候发高烧:“那你还是注意身体,万一你在外面生病了怎么办呢?”

陆殿卿:“放心,我现在身体很好,其实我长这么大就那次生病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其实都是琐碎的话,没什么意义,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喜欢。

林望舒看看时间:“我和你说时候长了也不合适吧,先挂了吧?”

陆殿卿显然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道:“好,你记得给我写信,上次我给你写信,你都没给我回。”

林望舒:“回了,我给你写了整整三页呢,估计还没收到,你慢慢等吧。”

陆殿卿:“嗯,那我等着。”

林望舒:“你挂了吧。”

陆殿卿:“你先挂。”

两个人静默了好一会,其实都有些不舍得,就这么听着电话那头对方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陆殿卿打破了沉默:“你有什么事记得和父亲说,不要不好意思。”

林望舒笑:“我知道,父亲对我挺关照的,给我一些很好的政治复习资料,上次竟然让庄助理送了一头羊,我们一家吃了好久。还有姑姑也挺好的,最近好几次去看我,问我复习得怎么样,倒是让我过意不去,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她吧。”

虽然她知道,这位姑母应该是受陆家长辈所托,作为比较亲近的一个女性长辈来关照一下自己这个不得不住在娘家的侄媳妇,免得仿佛看上去陆家不管这个媳妇。

但她也得承认,陆知义总体对自己还不错。

陆殿卿:“好,我姑母其实人还好,出手阔绰大方,就是爱念老经,你当耳边风就是了。”

挂上电话后,她走出去,庄助理还在那里等着她,见到她,笑着说:“怎么没多说一会?”

林望舒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这种国际长途很贵吧。”

庄助理:“也还好。陆同志现在开完会了,他之前叮嘱说你来了后带你过去。”

林望舒:“好。”

当下由庄助理陪着,林望舒过去了陆崇礼的办公室,过去的时候,恰好陆崇礼办公室里有人,正在谈话,于是林望舒便在外面先坐下,等着。

这个时候旁边有一位女助理,穿着专业的女士西装,正整理资料。

庄助理把林望舒交待给女助理,女助理便停下手中的活,给林望舒沏茶送过来,笑着问她要不要报纸看,态度温和有礼。

她感激地冲对方笑了笑,表示不用了,看起来大家都很忙,她并不想打扰到对方工作。

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办公室门开了,陆崇礼和两位约莫四十多岁穿中山装的威严男子一起走出来,说笑着,和他们握手再见。

陆崇礼看到了旁边的林望舒,微颔首示意她等等。

陆崇礼将那两位客人送过去走廊,这才回来,有些抱歉地道:“刚才突然有客人过来,小林你等了挺长时间了吧。”

林望舒忙道:“没有,也是刚到。”

当下林望舒随着陆崇礼进去办公室,陆崇礼为她倒茶,林望舒忙接过来,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