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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成运与陆书瑾少说也坐了十来天的同桌,这还是头一次听她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且表情有几分未见过的生动,吴成运迷惑了,“当真?”

“自然。”陆书瑾又坐回去,咬着包子不再说话。

“这么说……”吴成运喃喃道:“他是误打误撞发现官银一事?”

陆书瑾耸肩,表示不知道。

这吴成运也不知道整日在瞎琢磨什么,上回他趁着天色没亮甲字堂没人来翻萧矜的书时,陆书瑾已经隐隐觉得这人不对劲了。

仔细一想,自打与吴成运认识以来,他口中的话,十句里有八句是围绕着萧矜的,此人目的不明但绝不单纯,坏与不坏倒是另说,但她在心中必须暗暗提防。

吴成运像掩饰什么似的又问了些其他的,陆书瑾回答得都很含糊,其后甲字堂人逐渐变多,吴成运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上课钟还没敲,乔百廉突然而至,站在门口将陆书瑾唤了出去。

陆书瑾一见到他,就想起前日测验作弊被抓一事,心里还是紧张的。她无意识地抠着指头走了出去,低声道:“乔院长日安。”

“你随我来。”乔百廉神色一如既往地温和。

陆书瑾心中忐忑,知道乔百廉要给她惩罚了,虽说他态度温柔,话里话外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当众被抓,萧矜被罚她也不能免罚,就是不知会罚什么。

乔百廉将陆书瑾带进了悔室,方一进门,就看见一伸茶色衣衫的萧矜正坐在悔室中唯一一张椅子上,将头歪在椅靠上,长腿伸直搭在桌边,要多放松就有多放松。

“像什么话!给我站起来!”乔百廉凶道。

萧矜睁眼瞥来,目光在陆书瑾的脸上短暂停留后便站起身,拖着慵懒的腔调,“乔伯,我早膳都没吃,刚出来就被你抓到悔室,我是我们家嫡系独苗,我饿死了我爹指定伤心。”

此前萧矜在外头或是陆书瑾面前挨乔百廉的训时,还会站得板正低着头,做出认错的老实模样,现在却不肯装了。

他像是刚睡醒没多久,眉眼间还挂着惺忪睡意,头发稍微有些随意地用乌木发簪束成马尾,一些碎发散落下来,有股江湖儿郎的肆意。

乔百廉没好气道:“一顿不吃饿不死你,你给我站好!”

萧矜微不可查地叹一口气,来到陆书瑾边上站好,两人这么一立,一高一低的差距骤然明显。

乔百廉缓了缓神色,对陆书瑾道:“先前我与其他几个夫子仔细商与过,对于你们二人前日测验作弊一事的处罚已经定下,就罚你们二人从甲字堂搬出,暂去丁字堂学习,还要在学府南墙处清扫落叶五日。”

他看陆书瑾低着头,模样有几分可怜,又道:“书瑾,你若表现得好,还是有机会回到甲字堂的,莫要气馁,就是少与这个混小子往来。”

萧矜不乐意了,“这怎么还能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呢乔伯,我也会伤心的。”

乔百廉瞪他一眼,“赶紧滚蛋。”

萧矜早就想跑了,冲乔百廉做了个揖礼,便转身出门。

乔百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陆书瑾,又说了些去了丁字堂也不可放松学习之类的鼓励话,让她不要太过在意在哪个学堂念书。

其实陆书瑾并不在意,只要不将她赶出海舟学府,其他什么惩罚都是可以接受的,在哪个学堂念书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乔百廉这番苦口婆心的安慰和鼓励,到底还是让她心里高兴的。

乔百廉关怀的眼神,总让她翻出藏在记忆身处,那声音都快要模糊的祖母的脸。

站着听了许久,乔百廉说累了,这才让陆书瑾离去。

陆书瑾揖礼出门,刚走到檐廊拐角处,就突然看见拐角另一边有个人,正倚着墙站,她猝不及防被惊了一下,停住脚步。

定睛一看,发现是早就离开的萧矜。

萧矜约莫是等得有些不耐烦,眉间笼着一股子隐隐的燥意,看见她后站直身体,眼睛先从她脸上扫了一圈,而后问:“你今早,为何不喊我?”

陆书瑾迷茫,“我走时,看你还在睡觉。”

“你早膳吃的什么?”萧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就是随便问问。

陆书瑾道:“买了两个肉包子。”

萧矜眸色一沉,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微微抬起,高大的身量压着她,“今日的早膳是蟹肉饼,炸肉丸,桂花奶糕和乌鸡粥,昨晚上就定好了,你今日跑去吃馅儿比芝麻还小的肉包子。”

陆书瑾这才察觉,萧矜好像是生气了,但并不明显。她为自己辩解,“萧少爷也不想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吧?我见你这两夜似乎睡得并不好,晨起便没敢惊动你。”

萧矜道:“天不亮你就出门了,干什么去了?”

陆书瑾老实回答:“我习惯早起,去甲字堂看书。”

萧矜皱眉,“不能在舍房看书?”

早晨起来去食肆买了吃的再去甲字堂是她的习惯,若是买了东西再回舍房就有点浪费时间了。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萧矜道:“以后早起都在舍房看书,不准再吃食肆的饭。”

萧矜晃了晃她的脸,说:“陆书瑾,好好吃饭,知道吗?”

陆书瑾点了好几下的头,萧矜才放手。

他转身走时,撂下一句,“那些早膳你没吃,我让人全给倒了。”

萧矜知道改如何让陆书瑾长记性,这句话比指着她鼻子威胁有用多了,陆书瑾想着萧矜报的那几道菜名,一整个上午心窝子都是疼的。

陆书瑾和萧矜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甲字堂,各自开始收拾桌上的动静,引得整个学堂的人注目围观。

随后二人又收拾了东西从甲字堂离开,前脚刚走,学堂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时间甲字堂已经坐满了人,而丁字堂却还是大片空缺,萧矜方一进门就立即有人站起来冲他喊萧哥,高兴地问他是不是要回来了。

萧矜用鼻腔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他身后的陆书瑾就露了出来,怀里抱着小书箱,出现在丁字堂众人面前。

几个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萧哥,先前甲字堂的测验你是故意作弊被抓的是不是?就是为了会丁字堂,萧哥真是料事如神!”

“乔院长没有罚萧哥其他的吧?听说这次是被唐夫子抓住的,定然不会怎么轻易放过萧哥。”

“是啊,唐夫子看不惯萧哥不是一日两日了。”

“怎么这陆书瑾也来了?他日后也在丁字堂吗?”

萧矜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将其他问话都无视,只回答了最后一条,“他与我一起罚到丁字堂的,这段时日就在此念书了,去给搬张新桌子来。”

陆书瑾倒还算泰然,毕竟丁字堂她也不是头一回来了,且围在旁边的几人之中,也都是眼熟的人,其中就有先前帮了她忙的蒋宿和方义,她抿着唇冲几人露出个微笑。

萧矜将东西都搁在桌子上,坐下来伸展双臂,问道:“朔廷还没来?”

他一落座,其他几人也围在周边坐下,蒋宿接话:“季哥有好几日没来上早课了。”

“胆子这么大?”萧矜说:“我都还没明目张胆的连旷早课。”

“季哥跟萧哥不一样,”蒋宿不怕死地说:“季哥的才学比萧哥好上……”

好上不知道有多少。后半句还没说出来,萧矜就瞪眼看着他,方义赶紧打了他脑袋一下,笑着说:“总之夫子没有严厉苛责季哥。”

陆书瑾见萧矜身边围了一圈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她十分自觉地往后站了站,听着几人闲聊。

无一人提及萧矜在玉花馆逮住刘全转运官银一事。当日在玉花馆的人,除了一众青楼女子之外,就只剩下衙门的人和萧矜带来的侍卫,而其余的人现在都押在衙门。这么大的事,消息不可能从萧矜的侍卫或是衙门的人口中泄露,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

但吴成运却知道,且知道得如此清楚。

陆书瑾正思考着,新桌子就搬来了,问萧矜,“萧哥,这桌子放哪?”

萧矜是跟季朔廷两人同桌,当然不会把季朔廷撵走,他随手往后一指,“放后面去啊。”

那人抬着桌子就往后头走,这时候蒋宿在旁拦了一手,说:“哎等会儿,陆书瑾,要不你跟我坐一桌儿吧,我那同桌跟着他爹去外城学习了,十天半月回不来。”

陆书瑾瞧见萧矜后面没人,不想孤零零地自己坐在这里,且蒋宿这个人性子豪爽直率,也好相处,她当即点头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