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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夏趴到他的肩头,仿佛在看他写小说。随着他的描写越发深入,她的脸颊开始泛红,小声道:“我可以让它们变成真的。”

江逾白没控制好手劲,差点折断钢笔头。

林知夏还在他耳边说:“我都记下来了。”

他伸手到背后,正要抓住她,她笑着跑开。

江逾白也不急于这一时。他把白纸叠好,放进书柜抽屉,落锁之后,方才起身去找林知夏。

他在卧室里发现林知夏的身影。她抱着婚纱,站在一面镜子前,似乎正陷入沉思。

江逾白脚步无声地走过去,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像是年少时那样安静又克制。他和林知夏相处多年,经常阅读她的日记,观察她的言行举止,大概能猜中她的想法——比如现在,他说:“无论结不结婚,你都是自由的。”

江逾白抬起左手,贴在镜子上,罩住了林知夏的右手落在镜中的倒影。

林知夏忽然想起一句情诗:“让我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着你,并给你光辉灿烂的自由[1]。”

她立刻放下婚纱,轻轻按住江逾白的手背,正正经经地说:“我和你永远不会分开。”

江逾白久久不说话。过了好半晌,他低声问:“你忙起来能每天给我打一次电话么?”

林知夏脑海中的记忆回到了她和江逾白在瑞士酒店的那一夜。当时,他沉默不语地坐在飘窗上,凉风吹得他发丝散乱,衣领浮动。她能理解他的感受。

她慢慢地斜倚在他身上:“我过两天就搬过来,和你住在一起。打电话有什么意思呢,我想每天都见到你,在我心里,没有人比得上你。”

林知夏说起甜言蜜语,不带一丝停顿。不过江逾白早已习惯了她的坦诚和直率。他似乎只是笑了一下,林知夏认为他怀疑她的诚意。

她随口问道:“你不信吗?”

他却说:“我从小就信。”

林知夏试探道:“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对你说过的话?”

江逾白一字不漏地复述她的名句:“哪怕人生中有很多求而不得,起码我遇见你,算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真的,朋友之间的友情无价。”最后一句话,被他讲得别有深意。

林知夏脸色绯红,心想:他的记忆力也很好呢。

*

从这天开始,林知夏隐隐有些期待婚礼。

去年四月,林知夏曾经带着一群同事出差香港。她原本计划与江逾白、林泽秋一同游玩港岛。只可惜,当时的他们都太忙了,挤不出一点休闲娱乐的时间。

今年八月,林知夏请了半个多月的假,特意奔赴海南举行婚礼。

海南是一个海岛,而林知夏一家人都喜欢吃海鲜,也喜欢看海景——抵达海南三亚市的当天下午,林知夏就叫上她的亲朋好友,直接冲到海边的餐厅,架起一个烧烤摊,欢欢喜喜地烤起了螃蟹、龙虾、扇贝等诸多生鲜美味。

林知夏的大学好友邓莎莎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口齿不清地问:“小林老师,我怎么感觉你不是来办婚礼的,就是来度假的?”

林知夏锤开螃蟹腿,有理有据地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办婚礼。”

“是啊!”邓莎莎忽然狂拍大腿。

邓莎莎如此激动,并不是因为赞成林知夏,而是因为她看见一道靓丽的沙滩风景线——江逾白、林泽秋、段启言……以及江逾白那一帮仿佛来自男模团的朋友们,都穿着清凉的衣服,抱着冲浪板,站在海滩边上。

他们身高腿长,身形健美,肌肉泛着光泽,让人垂涎欲滴。

“你哥哥和你老公要去冲浪了,”邓莎莎情绪激动,“我靠,好多超级大帅哥,林知夏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你老公的朋友们都好帅啊,他们中的哪一个有可能看上我?”

林知夏的爸爸妈妈、伯父伯母还坐在不远处,冯缘一把捂住邓莎莎的嘴:“你小声点!别让夏夏的父母听见了,以为我们不是正经人。”

邓莎莎连忙补救道:“我堂堂一个高考理科状元,当然是正经人。”又问:“小林老师,你缺不缺嫂子?”

林知夏从一堆螃蟹壳中抬起头来。

她记得,她哥哥不会游泳,也不会冲浪。

果不其然,在那一群大帅哥里,哥哥是最显眼的人——倒不是因为他最帅,而是因为,别人都拿着一块冲浪板,只有林泽秋抱着一个游泳圈。

林知夏哈哈大笑。

她又啃了一口龙虾,擦干净双手,在邓莎莎的催促下,与她一块走向林泽秋。她们还没走近,碧蓝色的海浪乍然袭来,江逾白和他的朋友们动作矫健地下水,而林泽秋留在原地徘徊,进退不得。

最终,他就站在浅滩,泡了泡脚。

林知夏快要被他笑死。

林泽秋听见妹妹放肆的笑声,连脑袋都没转过来,便冷冷地问:“你吃你的烧烤,来找我干嘛?”

他以为林知夏会说“来看你冲浪”,结果林知夏说:“来看你泡脚。”

林泽秋忍无可忍:“林知夏,我警告你……”

林知夏把邓莎莎往前推,怎料邓莎莎是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她见到只穿一条泳裤的林泽秋就脸颊爆红,耳朵滴血,喘不上来气。

林知夏在她耳边轻言细语:“莎莎,你这样紧张,怎么做嫂子呢?你要先放松一点。”

邓莎莎只觉得她的魂魄都要被这一对漂亮的兄妹弄没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哥哥……”

林泽秋转过身,看了她一眼。他回忆片刻,问道:“你是林知夏的同学?”

邓莎莎说:“不,我是她的嫂子。”

林泽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她终于清醒过来,慌不择路地转身离去。林泽秋望着她的背影,又问:“你朋友喝多了?”

“好像是的,”林知夏顺着他的意思说,“我们刚才在吃烧烤。”

林泽秋便放松下来。

林知夏占据了一处好位置,旁观江逾白在海上冲浪。他是运动的一把好手,赶上了最高的浪峰,林知夏定定地望着他,透露道:“我非常喜欢江逾白。”

林泽秋问她:“为什么?”

林知夏思考片刻,才说:“因为江逾白是很好的人。”

“你就一句话?”林泽秋质疑道。

“千言万语浓缩成的一句话,”林知夏像他的长辈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天你还要跟我一起走红毯。”

后天,就是林知夏举行婚礼的日子。

林泽秋有些忐忑不安。

林知夏却很坦然。

婚礼当日,林知夏睡了一个懒觉,高高兴兴地吃完饭,就换上一条收腰长摆的白色婚纱,长发也被几个化妆师盘了起来。

江逾白的妈妈、婶婶、外婆和奶奶纷纷前来看她,顺便把礼单拿给她过目——根据江家的传统,长辈们会在新郎与新娘结婚的当天送上庆贺的礼单。

林知夏一时看呆了眼。

江逾白的亲人们都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好的,”林知夏爽快答应,“以后大家有事好商量。”

江逾白曾经和林知夏提过,他的父亲常说,一家人,万事好商量。

林知夏饱含江家气息的言论引来了婶婶的笑声。她亲热地挽住林知夏的胳膊:“你好美啊,怎么这么漂亮?”

“谢谢,”林知夏依然谦虚,“主要是因为我化了两个小时的妆。”

婶婶乐不可支,又问:“心里紧张吗?”

林知夏说:“我好奇。”

“好奇什么?”江逾白的妈妈问道。

林知夏如实回答:“我没见过婚礼场地,江逾白一直对我保密。”

林知夏盼着江逾白的四位长辈能透露一丝讯息,然而,长辈们极有默契地共同规避了这个话题——她们精通各种话术,始终把焦点放到了林知夏身上。

这大大勾起了林知夏的探索欲。

林知夏恨不得立刻举行典礼。

透过一扇宽敞的落地窗,林知夏看见酒店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她的好奇心膨胀到了极致。她苦苦等到婚礼开场,终于在爸爸、妈妈和哥哥的陪同下,以新娘的身份走向大礼堂。

红色地毯延伸至尽头,金铜雕花的大门缓慢敞开,浅粉深红的玫瑰花盛开于道路两侧,玻璃雕砌的台阶之下,镶嵌着瑰丽的星月图案,银丝花纹闪闪发光,乐团的合奏声婉转而悠扬。

林知夏放慢脚步,白色裙摆在身后拖长,花童们拾起她的裙子,她仿佛误入了一场星光璀璨的梦。她看见广阔如黑夜的天花板,悬吊在空中的灯盏恍如银河星盘,固定形状的浅色锦纱犹如星云,淡金色喷泉代表活动星系核的气体环,玻璃地板的下方铺满玫瑰花丛,宾客们的长桌和软椅都是映衬星云的定做款。

林知夏恍然间以为自己身在浩瀚宇宙。而林泽秋刚从震惊中回神,喃喃自语道:“江逾白有心了,布置得不错……他给我看过视频,现场比视频震撼得多。”

林泽秋护送他的妹妹走过一条漫长的路,灯光落在他们一家人的头顶,爸爸妈妈眼眶泛红,隐蔽的空中摄像机抓拍了爸爸低头抹泪的场面,不过林知夏并未留意这一点。

她目视前方。

江逾白似乎等了她很久。

他穿着一身规整的西装,格外英俊潇洒。他的眼中似乎只能望见她一个人,还从她父亲的手里将她接过来,她摸到他温热的手掌,心底也在发烫,正想偷偷说两句情话,眼角余光却瞥见父亲和哥哥泪洒当场。

相比之下,林知夏的妈妈竟然是最坚强的——妈妈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