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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虎犹有余热,夏媒婆用帕子抹一把脸上汗,脸上泛出一层油光,斜着眼睛道,“我说他水伯啊,人家水生虽说跟你一个院儿里过活,人家又不是你儿子。再说了,后生这个年纪,不娶亲,难道一辈子光棍伺候你!亏你干出来!你咋不怕报应哩!”
水伯急道,“我哪里有说让我水生打一辈子光棍儿哩!你问问水生,稍有个志气爷们也不会给人做上门女婿哩!”
两人一句带一句,终炮口还是对准了水生,以同样“凶悍”眼神儿瞅着水生,定要他立断拿个主意出来。其间,水伯还悄悄给水生挤股眼儿、使眼色,被夏媒婆瞧见,又是一顿奚落嘲笑。
水生仿佛没听到两个人争吵,眼睛呆愣愣发神。
夏媒婆捅水伯一下子,悄声问他,“水生这是咋啦?”怎么瞧着这孩子倒像不大精神模样哩!
“咋啦咋啦?没咋啦?”水伯大巴掌一拍水生肩,水生似被惊醒,水伯没好气问他,“夏婆子问你呢,要不要去给村东头儿夏员外家做上门女婿?”水伯自然是不愿水生给人做上门女婿,偏他这心思不好明面儿上说出来,于是,恶声又恶气。并且心底暗暗决定,如果水生这么没出息去给人入赘,他就村子里说:水生不是啥龙种投胎,水生原是河底大王八转世啥。并且,还要跟水生收一笔“救命费”之类费用。
“上门女婿?入赘?”水生神色是不加掩饰惊诧。
夏媒婆一瞧,似是有门儿,连忙又是一通天花乱坠夸,那期待模样,恨不能她直接替水生点头哩。
水生刚明白夏媒婆是什么意思,忽而心中一阵心酸疼痛,眼睛一涩,便掉下泪来。
水伯顿时把肚子里那些小算计抛到了九霄云外,急吼吼慌手又乱脚,一面问水生,“这是咋说滴?这是咋说滴?掉啥泪珠子哈!不愿意咱就不愿意,干啥去给人做上门儿子哩!”一面又转头,不客气数落夏媒婆,“瞧你把俺水生都逼成啥样了?知道说你是媒婆子,不知道还得以为你是人贩子哩!”
夏媒婆气不成了,指着水伯手指颤了三颤,恶狠狠道,“遭瘟老水头!再上你这门,我就不姓夏!”
水伯打了胜仗一般,夏媒子一扭一扭身后笑喊,“你本也不姓夏,俺大虎哥才姓夏哩。”
夏媒婆回头,狠往地上啐一口,怒吼吼走了。
水伯成功击败了夏媒婆,那叫个志得意满,自有大好心情安慰水生,“不愿意就不愿意啦,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水生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心酸难过,抹去眼泪,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水伯“咦”了一声,挑高了一双漆黑眉毛,咂摸着点了一袋子旱烟,皱眉问,“水生,你想没想起以前哪?这两句话,听着怪文气呢,倒像是念书人说?”
水生望向晚霞满天,淡淡道,“我觉得,我以前可能是有妻子。”眼泪又止不住流下来,水生抬手抹去,又是一行泪下来,“不知为何,一听到娶妻话,我心里就会无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