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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献春先开口说:“我可以进去和你一起睡吗?换地方,我睡不好。”

他这句话不知道站在这里,在心中重复了多少遍,说出来的非常流畅。

仿佛理所当然。

但是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多么忐忑,多么害怕。

他太害怕被拒绝了。

顾蜜如看着他,看他浅蓝的眼睛在暖黄的烛光之中,闪烁着一眼见底的不安,看着他纯白的卷发贴在侧脸,温顺而纯真。

但他又很执拗。

好像今天顾蜜如不开这扇门,他就要一直站在这里,静静地站成一尊雕像,站到地老天荒。

“为什么?”顾蜜如问。

为什么非要这样,就过你自己的生活不好吗?喜欢我有什么用呢,我只是个过客。

我注定无法停留。

“就这一晚不行吗?”司献春抿了抿唇,看着顾蜜如说:“就这一晚,我什么都不做。”

他说得意思是,他不会半夜三更的方便把顾蜜如吵醒。

但是这话听上去就像是一个渣男在说,我只蹭蹭不进去。

顾蜜如被这种反差弄得“噗嗤”笑了。

笑了之后的情绪就收不住了,行为也开始不由得理智去控制了。

就一夜而已。心中“笃笃”不停的,像魔鬼一样说:“答应他吧,就一夜而已,他说了什么都不做啊。”

等到顾蜜如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她已经跟司献春爬到了一张床上。

两个人一人盖着一床被子躺在床上,被子都掖得整整齐齐,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他们相视着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顾蜜如自暴自弃的想,就这样吧就一晚上。

反正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相互间喜欢的两个人在一起,就算什么都没有做,也是连空气都会怀孕的。

这一晚上两个人都睡得格外安稳,第二天顾蜜如也难得地没有起早,一直到天光大亮才醒过来。

司献春正在默默地看着她,顾蜜如打了个哈欠侧头对上司献春的眼睛,自然而然地笑了一下。

笑完之后顾蜜如又迅速把笑收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子。

顾蜜如坐起来坐在床上有些发愣,可是两个人如果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

还像以前一样不说话吗?谁也不看谁一眼过得像一对陌路?

然后顾蜜如如果病重的话,孤独地死去吗?

司献春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孤独地死去呢。

顾蜜如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就跟系统说:【准备给我编入重病程序,大概十天左右不治而亡的那种。】

【……十天就暴毙吗?要这么快的?】

【对。】

顾蜜如说:【司献春比我们想象中的都要坚强的多了,他连我不喜欢他都可以忍耐,我看到他叹气,他就可以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稍微表现一点好,他就像昨天晚上那样,敢来敲我的房门。你觉得我就算病上个两三年又有什么用呢?】

系统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给顾蜜如编入了重病程序。

顾蜜如当天回到了新阳镇,第二天就病倒了。而且病情来势汹汹,一天的工夫,呕吐不止加上高热不退,又伴随着抽搐,整个人大部分时间是昏死的状态。

司献春包括徐揽翠全部都急坏了,但是陈老为顾蜜如诊脉好多次,却根本都没有查出她哪里出了问题。

顾蜜如在偶尔半夜三更迷迷糊糊醒过来一会儿的时候,就会觉得很无语。

系统给她编入的重病程序是未来世界的一种传染病,一旦传染之后就会出现像她现在这样的症状。

只要三四天人就会脱相,是一种在未来世界空气传播的病毒,到最后所有的内脏衰竭而死。

死相会非常的难看,第五六天的时候开始吐血,无法下床重度眩晕,甚至会把自己的内脏吐出来……

这种病症出现在这个世界就肯定不是传染病了,但是这种病很折磨人的,顾蜜如虽然不惧怕痛苦,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骂了系统。

系统还很无辜:【我那不是想让你死得难看一点,好让司献春对你没什么留恋吗。】

【但是现在依我看,你还没死司献春可能就死了。你这三天一直都在昏迷的状态中度过,司献春整整三天没睡。】

【自毁值涨了吗?】顾蜜如问。

【没有,他就只是比你瘦得厉害,如果因为你死掉自毁值不往上涨,也算完成任务。】

顾蜜如又沉默,到开始呕血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清醒着,感觉到司献春侍候她。

用布巾给顾蜜如擦嘴角,整个人都是抖的,看上去害怕极了。

顾蜜如真怕他突然间就崩溃,实在是没有办法,让系统暂时把编入身体的重病撤出。

然后在司献春不在的时候,顾蜜如单独和陈老谈了谈。

她一口咬定自己的病是遗传病,告诉陈老给她诊断为肺痨。

肺痨到最后会咳血而死,症状倒也说得过去,时间会长一点。

陈老吃着顾蜜如的住着顾蜜如的,这些天也是竭尽全力地在救助顾蜜如,听到顾蜜如说她已经没有救了,陈老的心中很是难受。

“不一定没救。司少爷说想尽一切办法也会救你的,他对你如此情深,绝不会弃你不顾。”

“我这种病到最后会全身衰竭而死,用不了多久无药可医,我家族里面全是这么死的。”

“陈老不必为我伤心,至于我夫君他很快就会想通的。”

顾蜜如说:“陈老放心,我夫君的身体一直需要调理,你就一直住在这儿,我夫君比我心善,他是绝对不会赶你走的。”

然后司献春就得到了一个顾蜜如得了肺痨的消息。

而且顾蜜如还给这个消息定了一个时限,陈老跟司献春说:“你的妻子活不过两个月,这两个月该吃什么该喝什么,不要吝啬。有什么体己话都好好说吧。”

司献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一瞬间整个人枯萎了一样。

他已经能够靠自己独立行走好久了,可是当时他的身形晃了晃,却摔在了地上。

翠莲和陈老把他给扶起来,顾蜜如就在里间已经听到了,她闭了闭眼睛,没有出声。

顾蜜如以为司献春这次总会放弃了,陈老的医术,这附近所有的城镇当中没有几个能敌得过他。

他断定的会死,信服力是非常强的。

顾蜜如想着用这两个月的时间跟司献春相处一阵子,给他一些心理准备。

要不然真的怕像系统说得那样,还没等她死呢司献春就先死了。

司献春和顾蜜如想象的一样坚强,他虽然得到消息的当天摔在了地上,但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状况。

司献春仿佛和顾蜜如表白的时候一样,短暂的慌乱过后就恢复了镇定。

不过他并没有像顾蜜如想象得那样听天由命,而是开始不再去学习木匠,跟他的师傅请了假。

让章钱架着马车带着他,到处为顾蜜如寻医问药。

他白天在外面跑一天,晚上回来亲手照顾顾蜜如,给顾蜜如煎药,然后半夜三更的还要雕刻东西。

他已经学会制作一些大件,诸如屏风之类的。司献春因为手越来越熟,并且急需用钱,所以他常常是一夜就只休息一两个时辰。

雕刻好的东西,就放在他师傅的店铺当中卖,屏风和摆件卖出去的价格是很可观的,但是常常不够顾蜜如吃两顿药。

之前顾蜜如托人卖宅子的事儿,终于有了一些消息,有一大家子从外地搬过来,一次性地把那间宅子给买下来了。

司献春亲自去办的交接手续,把拿到的所有的钱,留下一部分剩下全都给顾蜜如买药。

各种各样的药方尝试下去,顾蜜如还是一天一天地衰弱。

整个屋子里都萦绕着一股苦药味,司献春照顾顾蜜如的同时,实在是没有精力回自己的房间,索性就抱了被子睡在顾蜜如的脚踏上。

他就算到了这种地步也一直在信守着自己的承诺。

就只有那一晚跟顾蜜如睡在一起。

平时无论顾蜜如说什么,他都蜷缩在脚踏上,既方便照顾顾蜜如,又绝对没有违背自己那天晚上说的话。

他真的什么都不做。

但是他又什么都做了,他坚决不肯放弃顾蜜如。

顾蜜如还剩下半个月的寿命的时候,司献春背着她偷偷回去了一趟司家。

那是司献春噩梦开始的地方。

司献春本来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回去。

但是他没有钱了。

他不能去要他妹妹的嫁妆,因为那是他妹妹一辈子安身立命的钱。

他要把店铺抵给徐揽翠,但是徐揽翠不肯收,又给他拿了不少的钱,司献春不敢再接了。

所以他回了司家。

司献春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司家,他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

但是他一想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是顾蜜如,司献春就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他没有带帷帽。就只是装扮好了自己,按照顾蜜如说的那样挺直胸膛,迈入了司家的正厅。

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和他惧怕了半辈子的司家老夫人。

他见到了看到他恨不得撕碎了他的司家大夫人。

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请父亲把我母亲的那些铺子还给我。”

司献春站在正厅当中,他穿上顾蜜如给他买的衣服,没有半点怪物的样子。反倒是像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妖精。

司家的人全部都在正厅,他们没有一个人能看得起司献春。就算是司献春打扮得人模狗样,他也照样被一家子人轮番骂。

他的兄长和姐姐,弟弟和妹妹,都不吝啬用各种各样恶毒的言语用在他的身上。

大夫人骂他是孽障要下人按着他跪下,司老夫人看着他,说他辱没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