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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文不知不觉已经看了半天这个悠哉地捏制手工制品的频道了,忍不住狠狠羡慕了一把可以在第三场划水的小屁孩儿后,他终于想起自己还得完成监考的使命,不能一直待在这片表面上看岁月静好的水镜画面里了。

它分明是在用慢节奏和懒散的休闲状态,蚕食他想要努力工作的上进心。

他心想这孩子太坏了,直接干扰到了他为修仙界下一代可持续发展的伟大教育事业做贡献。

于是他这般恶狠狠地想着,手晃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地将姜澈那页翻篇,继续看那帮想象力异常丰富的小孩们在恐惧面前挣扎。

他一连看了几个害怕凶兽的孩子的幻境,没被吓到,甚至还有点想笑。

主要是这帮孩子缺乏真正的战场经验,,可能对凶兽的唯一印象也仅限于课本,更可怕的是他们可能压根没记住多少,脑袋里面构造出的凶兽不伦不类,吼叫声更是一点气势没有,还难听得要死。

眼前这小孩来自楚家,场景里满街的人群动乱,场面一度鸡飞狗跳,说是兽潮来了。他一拉水镜,发现所谓的兽潮居然就来了十头凶兽。

就这?就这?这就是大型兽潮了?吓得什么鬼样子啊?

他瘪瘪嘴,这帮孩子是真的没见过兽潮,那时一种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庞大数量,凶兽跟随将领一齐咆哮冲锋的刹那,足以让人生出人族渺小卑微的感觉。

他无力吐槽,看了阵图运转功能无误就快速往下翻了。

这次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猩红的血色。

那场景似乎及其空旷,四野苍茫望不到边际,地表土壤潮湿黏腻,血腥味腐臭味遮住了嗅觉,不知何处吹来的罡风席卷着黄沙弥漫到苍穹,铺天盖地的压抑感直冲肺腑,赵承文如身临其境,立刻被场景中的真实感所震撼。

他将水镜拉远了些,场景缩放,他看清了天际的情形,才意识到那让人难以喘息的压抑感来自于何处。

苍穹上血红的积云翻滚着紫色的暴戾弧光,云层相互剧烈摩擦,血红逐渐向墨色靠拢,愈发压抑了起来,这其中,似乎酝酿着一场雷劫。

他看了一眼,只觉得神魂都跟着激荡了起来,便不敢再多看一眼云层中的劫云了。

此处鸟兽绝迹,灵气滞塞,戾气横行,然而这地表站着一个孩子。

他头发蓬乱,衣衫褴褛,脏兮兮的面颊上挂着几道流血的划痕,原本干干净净养尊处优的身躯密布着伤痕淤青,乌黑的眼流露出超越他此时年龄的沧桑和绝望。

他过了半场才进了这孩子的幻境,不知他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赵承文从满是血污的脸上辨认了一下,他记得,这个孩子叫乔陌。

他对乔陌的印象极深,无论是那一手刻板的字还是一板一眼的性格,还是刚刚第二场测试中,他那句自负却动人的“若是举世非之,便是世人错了”的言论。

他知仙门四大家族总有些超智的孩子,他们甚至对大道的领悟能力远超他们这些活了千载的长辈,再加上修仙界中的孩子向来早熟,他对乔陌的这种沉着内敛刻板认真的性格存在也不足为奇。

然而,他却不得不注意到他此刻的神情。

他太过绝望无助,饱含热泪的眼眶通红,却死死瞪着远方的劫云不肯眨眼。

竟然在某一刻,赵承文怀疑他见惯了生离死别和无可奈何,否则怎会流露出那样沧桑的神情?

远方的劫云翻滚着紫色的闪电,奔腾咆哮着劈下。

耀眼至极的紫色巨龙粗壮的身躯蜿蜒而下,似乎要吞噬撕碎一切。

地表的一抹红衣在罡风吹拂下扬起破碎的衣摆,在身后猎猎作响。他一身血红,这幻阵庞大空旷,整体基调又全是红色,以至于赵承文拉近了水镜镜头才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他似乎已经承受了许久的雷劫,身躯微微佝偻着,在直径宽度将近十米的雷劫面前显得渺小且脆弱。

他扬起细瘦苍白的头颈,气势再次节节攀升,直至被庞大的电光吞没。

赵承文终于意识到,这片劫云根本不是这个孩子的,而是属于远方那个身着红衣人的。这个叫乔陌的小孩,怕的根本不是自己渡雷劫,而是怕场中那人渡不过去。

雷劫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凝聚,打在那人瘦削的身上,却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云层墨色欲滴,涌动的能量越来越庞大,赵承文隔着水镜都可以感受到那雷劫中蕴含着的磅礴威力。

压抑感铺天盖地,重如万钧。

赵承文被逼得退得极远,心中腹诽:这乔陌什么来头,幻境场景构筑得也太过真实了吧?而且,这他妈是什么雷劫?劈了这么多,早就超过了七七四十九下吧?怎么还不停?

那人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猛地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惊天动地地咳嗽着,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化成碎块全部咳出来。

赵承文看着地面上恐怖的咳血量,心中生出一种同为修仙之人惺惺相惜的悲哀同情。

赵承文心想,罢了,且看清他的容颜,记住他的脸,好歹被人铭记,不枉他来人世走上一遭。

赵承文拉近了水镜,原本清晰无比的水镜却像是糊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浓雾,将那人的容颜尽数敛去。

看来又是涉及天机,不可泄露。

最后一道雷劫终是残忍地劈下,倾泻下来的磅礴雷光疯狂注入那人脆如蝉翼的躯体,闪烁全场的亮光耀目得让人忍不住闭眼,四下寂静无声,地面尘土飞扬,细碎晶亮的粉末散在了风里。

那是那人身归天地,魂飞魄散,留下的唯一存在过的证据。

赵承文看见乔陌幽邃乌黑的瞳孔中什么东西好像碎了,高光渐渐灰败下来,沦为一片死寂。他的虹膜上肉眼可见爬满了血丝,漫天逸散的灵力碎屑中,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从晶亮到浑浊,爬了满脸后滴滴血红。

竟是,流出了血泪。

他的嗓音太过沙哑,像敲碎的铜锣、断弦的琴筝,拼命地喊出:“风——”后戛然而止,最后竟无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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