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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氏邀请各家于半月后参与宴席,彼时各家举足轻重的子弟皆会到场。”

姜临语气发苦,像是生怕眼前之人误会他的不守约,字句之间的间歇都有些急:“我会极尽我所能争取到姜家参宴名额,半月后,你我汇合。”

他手腕用力,指尖因为按压失了血色,变得发白,眸中的紧张和不舍几乎都要溢出来:

“信我,风澈,我会来。”

风澈点点头,应道:“自然,我信你。”

他一句话说出,姜临听了瞳孔一震,指尖微颤,刹那间松开了他的手腕。

姜临匆匆转过身子,抽出了“无渡”。

银亮入水的剑身对着飞舟向前一斩,无声无形的剑意却在风澈的眼前化作一团缥缈虚幻的雾,包裹了整座飞舟。

风澈看见每个人关于“姜澈”这个身份的记忆在雾中浮现,随后像是被极利的剑锋斩断,变得一团模糊,重新回归到其主灵府之内。

姜临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本就是伪造了一个身份给你,如今斩断这些姜家子弟关于你的记忆,日后他们不会对姜家是否存在过‘姜澈’存疑,至于学堂那边,我会解决。如此你可安心启程。”

风澈在身后轻轻抱了他一下,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

“我在风家等你。”

风澈松开手,猛然后退,脚跟触及到飞舟栏杆边缘,单手撑着扶手飞身踩上。

他站在栏杆上,满身的伪装尽数褪去,根骨拔高,发丝拉长,衣袍如剥茧抽丝,随着储物袋灵光一闪,换回成年衣袍的大小。

他迎着飞舟破空割裂的风,“尘念”血红的飘带翻飞漫卷,衣袂在风中飞扬,一缕墨发半搭在面颊上,有些微微发痒。

“姜临,记得想我啊!”

他轻轻笑了一声,眉心的红纹张扬刺目,伴随着笑意舒展开来,随后闭眼直直仰倒,坠入云雾之中。

姜临维持着被拥抱的动作没有动,手臂微收,似乎刚刚正打算拉住对方的手。

半晌,他才走到栏杆旁,看着缥缈厚重的云雾。

他眸中沉重深刻的痛苦仿佛能将其望穿。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从唇里吐出一丝苦笑来:“想得,快死了……”

他独自站了一夜,直到红日自天际播撒烈烈朝晖,金色的晨光割断云层,透过来的光落在飞舟上,刺得他眼晕。

他抹了一把眼角,慢慢挪回了屋内。

*

楚家与风家比邻,风澈坠落的地点属楚家边陲,他重新换了副样貌,行了半日,就到了两家分界的界碑前。

楚家只是象征性插了块界碑,随便贴了几张符就此作罢,风家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结界将整个地界围了个密不透风,风澈不动用神识,连结界内风家的图景都看不到一丝一毫。

四大家族向来友好互通,哪边守备有失会先行遣散百姓民众,风澈三百年前回来那趟,风家都未曾有这般森严的阵仗。

他一路上听闻风家如今闭塞锁城,制度严苛到令人发指,单单从这密密麻麻的法阵禁制来看,就并非危言耸听。

风澈正想动用“水泽破界”找个破绽钻进去,连破了三层还没看见尽头。

他一时有点泄气,刚刚打算收了神识,直接开启空间界,破开的口子突然漏出了些许光亮。

随后那口子越来越大,流泻出的光也越来越多,随后迸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风澈仓促往旁边一躲,用作防护的“四野穹庐”还没抬手起势,就在指尖掐灭了灵力。

只因他察觉到那爆破似乎针对的就是他破了半天的结界。

纵然那道爆破声实在威力雄浑,但是风家的结界也并非浪得虚名,破开的口子不过孩童身躯大小,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在飞速愈合。

风澈神识探出,正准备看看里面的人意欲何为,却发现里面的人像是疯魔一般,就着九寸大小的口子,开始拼命往出钻。

他们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为了争第一个出去,拿指甲狠狠抠进旁边人的肉里,把对方划得头破血流。

直到第一个从结界里钻出的人滚落在地,风澈走上前想拉住他问个清楚,突然望而却步。

那人眼里的惊恐致使他眼球凸出,遍布的血丝狰狞恐怖,他几乎脱了一层皮,衣袍被扯得一丝一缕,几乎不能遮蔽身体。

他像是没看见风澈一般,只顾着一味撒腿向前狂奔,肩膀脱臼让他跑起来身子微微侧偏,不平衡的步态显得有些滑稽,但他跑得快极了,仿佛慢了一步,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就要将他吞噬。

身后的人还在继续争夺着钻出来的机会。

风澈有些看傻眼了,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风家围墙遭难,凶兽已经攻到里层结界了。

突然,一声厉呵响遏行云,如同暴雷炸响天边,正在拼命往出钻的人齐齐一顿。

“你们几个,给我回来!”

那群人怕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撕扯得更凶。

那人袖袍卷到面前之时,风澈敛去周身修为灵气,老老实实地跟着那群人一起被带进了风家结界内。

他倒要看看,这风家地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一章晚上做梦了。

梦见似乎是风澈死的那二百年里,姜临站在我面前,孤零零的一个人。

有点心疼他,忍不住问了一句话:姜临,既然可以一剑斩掉记忆,为何逼自己记着前尘

他朝我一笑。

苦涩入喉,一时有些哽咽。

我其实很清楚,他不是不能忘,而是舍不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