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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瑾那张脸,眉眼清透,线条柔和,此刻却像披了风瑾皮的恶鬼,狰狞凶狠,恨不得将风澈拆吃入腹。

风澈从未见过这样的风瑾,一贯平和温雅的人露出如此阴郁又愤恨的神情,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

他不言不语,只是站着,风澈却感觉整座大殿气温骤降,那边黑暗张牙舞爪,正蓄势待发朝他扑杀过来。

他知道风瑾恨他。

亲眼目睹他举着剑要劈下父亲的头颅,满大殿陈列着风家人的尸骨,风瑾当年就算神志不清,如今复原也自然会想起一切。

在风瑾心里,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而他活该去承担这一切。

他扑通一声朝着风瑾跪下,满身的伪装剥茧抽丝,黑发披散发尾拉长,浓墨重彩一笔一笔勾勒在眉眼之上,从清秀逐渐变得稠丽。当他眉心一道极细的红纹缓缓浮现之时,风瑾那边呼吸一窒。

风澈耷拉着眼,脸侧滑过一道晶莹:“哥,我来赎罪。”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风瑾半天没动,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

突然,他笑了一声。

面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风澈手指绞在一起,感受到风瑾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双瘦得只剩下骨架的手冰冰凉凉,抚在了他的脖颈后面。

风瑾略弯下腰,长长的发垂下来,风澈余光中看见了对方露出来的半只眼。

漆黑狰狞,猩红的血丝密布,杀意彻骨,风澈瞥见一眼,仓促收回了视线。

风瑾不原谅。

他又怎么敢奢望风瑾原谅。

风家上上下下五百零七人,谁能同意风瑾原谅。

风瑾手掌向前,探到脆弱的颈侧,指尖用力,猛地锁住风澈的喉。

涌动着血流的血管隔着皮肤,在风瑾手心透着勃勃的生机,越发让他觉得愤恨,索性发了狠。

风澈整个人因为窒息止不住地后仰,终于翻倒在地,头骨磕在大理石地面,满头的青丝凌乱地披散,滚烫黏腻的液体似乎从脑后剧痛的部位开始渗透出来,但他抿着嘴没吭声。

风瑾居高临下地掐着他的脖子,经脉之中的灵气支持着他身体机能运转,却不能止住窒息带来的痛苦。

不知是窒息引发的生理性流泪,还是兄弟相残带给风澈的崩溃,他眼角蜿蜒出一道泪光,此刻还在不停地流着眼泪。

风瑾看了一眼,觉得刺眼,情绪几近崩溃:“风澈,你哭什么,风家上上下下被你杀死的时候,你可曾哭过!风瑾被你害到如今地步,你可曾哭过!!风家如今这副局面,竖子当道奸佞横行,你可曾哭过!!!”

风澈躺在地上,稀薄的空气之中,他不能思考清晰,那句“你可曾哭过”断断续续缭绕在耳边,最后化作了无力的忍耐。

若如此风瑾可以消气,愿意随他离开,然后活下去,就算是把他脖子掐断,也无所谓了。

“咣当——”

殿门忽地大开,此时月光下泻,在浣纱般的白光之中,风澜站在殿门口,一步一步踏进来。

风澈心底一惊,风澜竟然没有按照既定的命途,一路杀上家主殿,反而在此时孤身前往。

或许刚刚的交手还是引起了过多的注意。

风澈懊恼至极。

风澜如今,既然已经看见他还活着,是要连他和风瑾一同杀了,还是……

风澈别过脸去。

他还是想想如何在风澜眼皮子底下带走风瑾吧,至于其他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风澜指尖意欲锁住风瑾的阵图未等构筑完全,隔着数丈的距离,看清了高堂上躺着的那道身影。

即使对方形容狼狈,仰倒在殿阶之上,被掐得像一块破布娃娃——风澜只看一眼那一头锦缎丝绸般的发,就认出了是他。

风澈……风澈居然活着回来了。

风澜忍住心脏的抽疼,甚至来不及辨别那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已经完全随心而动了。一腔澎湃的激动心情化作迅捷的动作,他生生掐断了掌心的空间界,“缩地成寸”在脚下一闪,到了风瑾身边。

风瑾还维持着掐着风澈的动作,见风澜过来,似乎打算不做不休,干脆一口气杀了不设防的风澈。他指尖灵力绕行法决,就要搅进风澈的灵府。

与此同时,风澜余光瞥到风澈苍白发紫的面容,以及地上泪水和血水横流,顿时怒极,愤然翻出一掌,笔直地拍向风瑾的后心。

“你竟然敢”

他这一掌,若拍在风瑾孱弱破碎的身躯上,非伤即残。

风瑾动也不动,没有去管身后的杀意,似乎觉得杀了风澈远远要比闪避保命重要许多,一心只想彻底洞穿风澈的眉心。

电光火石之间,躺在地面的风澈终于发出一声叹息,空间界瞬间起阵,银光流转,巨大的多重空间将风瑾带到身后,而他本人起身与风澜对了一掌。

灵力互推,发出一道爆闪的白光,翻涌的气浪推得风澜向后退了几步,风澈挪了半步躲避灵力波,偏偏身后风瑾想要洞穿他灵府的法决经过空间界的扭转和偏离,捅进了他的肩膀。

卫世安的刀意尚且在肩膀上撕扯,风澈赶着来大殿救风瑾,只用了一道“枯木逢春”封住伤口,再经过刚刚这一下,直接让他的肩膀重新扯开了口子。

不知风瑾这是什么法决,风澈修为进阶至此,肉身修复早应该迅速至极,仅仅崩开伤口,也早该瞬间止血,然而此刻还不停歇地涌出鲜血来。

风澜眼中的想与风澈相认的激动随着这一掌仿佛消散开来,化作无助和不解,他似乎难以置信风澈为何要毫不犹豫地推开自己,而去救那个冒牌货。

风澈怒道:“风澜!做什么!你要这风家,我不拦你,”他捂住肩膀的伤口,血流纵横间,眼前隐隐发黑:“可你万不该要杀风瑾!”

风澜听到风澈的误解,忽然明白了风澈的所作所为。

原来他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能怪风澈。

他想告诉风澈,自己不想要风家,也不是要谋反,更不是要杀风瑾。

想说自己只是在完成家主遗愿,想说那个风瑾只不过是在东施效颦,想说他才是那个替风澈守住了风家的人。

然而纵然千言万语,最后只凝聚成一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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