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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澈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烫的脸,正打算动用空间界闪进风家,忽然感觉到一道颇为明显的目光在身后逡巡。

他不动声色地四下观察,也没察觉到杀意,掐在掌心的空间界散了,改为了风盘。渐行渐远,就连风澈正式跨入风家地界时,这道视线仍然不知死活地粘在他身上。

对方没有恶意,似乎只是单纯地看着,风澈本想试探着等对方出手,可那人追到了风家结界里,不是风家人都说不过去了,还在这里和他兜圈子。

风澈心下疑惑,是不是他回去太晚,风澜又不好意思催他,干脆出来盯着他怕他跑了。

他走走停停到了内门地区的竹林里,那人也跟着他一起走走停停,就是迟迟不露面。

风澈皱了皱眉,转头问道:“风澜?”

风吹竹叶簌簌作响,风澈盯着空无一物的身后,见对方没有声音,忽然意识到,那似乎不是风澜。

小时候虽然风澜喜欢当他的跟屁虫,但是只要被他抓包,会立刻跑出来承认,可这人分明没有一点风澜那样的自觉,看似是想让风澈主动过来找他。

“到底什么人鬼鬼祟祟的?”风澈一边问着,一边朝着那人的方向走去,那人似乎也没有动弹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风澈发现他。

竹林里,那一身黑衣若隐若现,看身形,风澈没来由地觉得熟悉,有些迟疑:“你是风家人吗?”

“不是。”那人低低的声音在粗壮的竹子后传来,风澈顿了顿,手上戒备的动作有些发紧,又重新酝酿起法阵来:“既然不是,你如何进来的?”

一阵沉默过后,那人叹息一声:“是我。”

他从竹子之后走出,风澈盯着他的脸,有些发怔。

“姬之遒?你还活着?”他的语气难以置信,记忆从脑海中涌现出来,一时千回百转。

当初姬之遒帮助自己谋反,让姬水月麾下的姬家子弟追随于他,倘若真的是求权,姬家不在乎血统高低贵贱,姬之遒就该在自己死后继承姬家家主之位。

可风澈听说,如今姬家家主之位仍然空悬,他还以为姬家后来发生了内斗,姬之遒早在其中死了,如今争来争去也一盘散沙。谁知此时姬之遒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纵然有千言万语的感慨,他也始终没忘了风家结界可不是一个姬家人能破的:“风家大阵防备任何非风家的人,未有令牌者不得入内,你是如何进来的?”

原本姬子诺的记忆里,姬之遒修为不高,但偏偏能够在姬子诺审判前独自闯进裁院地牢,就已经说明姬之遒这个人身负许多秘密,风澈不得不防。

再加上烨城的事情,季知秋承认了封印不假,可姬之遒究竟是失职还是纵容,总归是有待商榷的。

他现在和姬之遒根本没有一点利益纠葛了,早该老死不相往来。阔别二百载,姬之遒知道他死而复生不难,但到掌握行踪的地步,如今还过来找他,就很值得风澈怀疑此行的目的了。

姬之遒低着头,密竹的叶影落在他半张脸上,影影绰绰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似乎还是风澈记忆中那副寡言少语的神态,斟酌良久后才缓缓开口:“姬水月回到姬家了。”

这一句话像是平地炸起一声惊雷,风澈表情变了变。

风澈其实早就知道,姬水月对于“渡世之咒”的部署还没死心。

在边城那会儿,风澈看见阵眼中央的咒法和“渡世”极其相似,后续看见姜月儿就是姬水月,夺舍归来杀了夏、楚两位家主,就已经知晓姬水月的想法了。

她既然没有放弃对着天下所有参与审判的人复仇,肯定用了某种办法保留曾经的记忆,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像前世那样心急,打算先杀当年在裁院下了判决的人。继风行舟姜寻予之后,楚凌夏鸿鹏已死,她彻底杀干净了当年的“主谋”,就该轮到她一直想动的世人了。

边城也是她的一场试验,禁地碎裂戾气逸散不可能引起连绵半月的兽潮,甚至引来了那么多渡劫期凶兽——她肯定改良了“渡世”,打算日后大规模实施。

但单凭她本人的能力,再加上受限于轮回的时间,她想要在所有边陲城市布下“渡世”,再达到前世身为姬家家主时发动的“渡世”的规模,引发足以灭世的兽潮,恐怕至少几千载才可以。

早些时候有季知秋做帮手,可能还快一些,如今季知秋已经被风澈杀死,倘若姬水月不是姬家只手遮天的家主,就再也没人会执行她的计划了。

因此,她有回归家族的意思,几乎是必然。

只不过,风澈以为姬水月前几个月刚刚踏入轮回,倘若是最快的转世,也要在忘川耗费上几年,可她偏偏这么早就回去了。

要么是她本身记忆留存了如何尽快渡过忘川的办法,要么就是她压根没有经过忘川这一步,直接进了轮回。

忘川会让死后的灵魂忘记前尘,其实是出于一种保护作用。洗涤罪孽,使灵魂中的戾气出来,维护下一世的安稳,才不至于业障缠身,肉身受累。那些多智但早夭的孩子,其实大多数就是因为忘川没有洗清,使他们隐约记得一些前世的技巧或经验,显得早慧,到最后却因为戾气压身,孱弱的幼/体承受不住,才过度早夭。

假如姬水月真的没过忘川,想要维持这一世回归姬家的计划,也会立刻去夺舍一个躯壳,延续自己的性命,增长修为,谨防提前步入轮回。

风澈受姬子诺记忆的影响,很多时候都企图为她的行为争辩一些合理的动机,可对于他个人的观念来说,为了兄长平反没错,可拿那么多被夺舍的人的人生去换,用天下人的命去血债血偿……未免太过极端和偏执,即使她再值得同情与可怜,也让他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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