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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宵闯进去之后,屋子里的琴音停了一瞬。

贵妃榻上面的几个人同时朝着黎宵看过来,黎宵披着夜色的寒凉站在门口,心如刀绞地看过去——却发现郭妙婉并不在贵妃榻上。

小玉珏看向黎宵,他是认得黎宵的,曾经有一次他被一位不长眼的恩客纠缠,还是黎宵为他解围。

因此他拨动琴弦的手指停顿了一瞬之后,很快又再度落下。只不过他在和黎宵对上视线的时候,微微朝着里屋的方向偏了下头。

黎宵站在门口,吸了一口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暖气,却觉得心都像是被这暖气化成的大手给撕扯开了。

他很快回手关上了门。

外间候着的辛鹅其实有些不忍心看黎宵此刻的表情,因为他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但她还是在黎宵朝着里屋走去的时候,上前试图阻止黎宵。

“你不能进去。”辛鹅一语双关。

她了解郭妙婉,知道她在气头上做出来的事情,只会更狠。

她也是可怜黎宵竟然对公主动了真情,里面现在……很显然并不合适让黎宵看见。

况且她是郭妙婉的婢女,她不会让黎宵越过她,去打扰到郭妙婉。

于是她见黎宵不听劝,迅速对着身后的婢女使了眼色,几人要上前来阻拦黎宵,一人要出去叫侍卫。

黎宵迅速在辛鹅的侧颈上按了下,低声道:“对不起,辛姑姑。”

辛鹅便浑身一软,昏死在地上。

她身后的婢女想要出声叫喊,被黎宵迅速都弄昏了。

“你做什么!来人啊,有刺客!”

出声喊的是公主接回来的妓子之一,黎宵冷冷朝着他们看去,他此刻的眼神太可怕,像走到绝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亡命徒。

他们都生长在花楼之中,花楼常伴赌坊,在那里,他们见的最多便是这种极端绝望的赌徒。

杀妻卖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黎宵现在无疑,也是一个赌徒。于是这些人都紧紧闭住了嘴,不敢再叫喊。

黎宵迅速进了里间。

里间的帐幔垂着,前些日子的夏季纱帐,已经换成了秋冬时节的厚帐。还是黎宵叮嘱郭妙婉换的,怕她吹了初冬夜里的贼风,要着凉。

因此现在黎宵站在帐幔之外,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听到里面传来非常清缓,却听在黎宵的耳朵里面,刺耳至极的低哼声。那是来自郭妙婉情难自已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

黎宵这一瞬,心中甚至生出了恨意。

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前一天还同他说,以后只有他一个人,却翻脸之后,便这般迅速地投入了其他人的怀抱?

黎宵猛地扯开营帐的时候,双目充血一样得赤红。

在看清了帐幔之后的情景,他瞪着眼,拼命克制着,也没能阻止眼泪涌出来。因为他的眼睛实在是太红了,他看上去像是在流血泪。

黎宵从没有体会过这般锥心刻骨的疼,他额角和脖颈之上青筋一寸寸凸起,看上去分外可怖。

进屋之前还想着要冷静,可是他看到昨天还窝在他怀中与他亲吻缠绵之人,现在躺在他人的身下,虽然并没有真的做什么不堪入目之事,只是相拥着亲吻,可他即便是再能忍,也忍不了这个。

他一把抓住了郭妙婉上方人的后颈,连带着他的头发一起,直接将他从床榻之上甩到了地上。

因为这一下用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那个人落在地上之后,还翻滚了两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屏风之上,软绵绵地昏死过去了。

郭妙婉看上去毫不意外黎宵会冲进来,她甚至表情没有半点的惊讶和惊慌。

她只是斜了黎宵一眼之后,慢吞吞地撑着手臂坐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黎宵,问他:“你不想活了,是吗?”

黎宵颤着嘴唇,狠狠抹了一把眼前的模糊,深吸一口气后,对着郭妙婉开口道:“殿下,你别这样。”

“我别怎么样?”郭妙婉看向他,又看向地上昏死过去的烟蓝。

“你未经允许,闯进我的屋子,动我的人,”郭妙婉说:“你想要我怎么样?将你送进刑部能满足你吗?”

弹幕现在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们眼见着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郭妙婉彻底撕开了伪装,她看上去真的对黎宵半点动容也未曾有过。

“你要是要求这个,我可以满足你,”郭妙婉说:“我还可以亲自派车送你进大牢。”

她说着,赤足踩在地上,朝着里间的门口走去,正要喊人,却发现她的侍婢们都昏死在地上。

她回头看向黎宵,冷笑一声道:“黎宵,你好大的胆子!”

她看了一眼她接来的几个不敢言语求救的人,顿时心中一阵烦躁。

正准备亲自去门口喊人,便被黎宵拉住了手腕。

“你别这样……”黎宵的声音近乎哽咽,“别这样对我。”

“你……”

“你给我滚出去!”郭妙婉看着黎宵说:“你现在滚出去,我还能饶了你,否则你……”

黎宵从怀中摸出了那个披风,抖开之后,披在郭妙婉的肩膀上。

他抖着手,抬手去给郭妙婉系她因为和烟蓝亲热而大敞的衣襟,却被郭妙婉结结实实地甩了一巴掌。

“啪!”

十分响亮且重的一声。

黎宵偏着头脸上火辣辣的。

但是他不甘心,他抬手抓住了郭妙婉回手又要甩下来的手,将她拉回了里间。

他对郭妙婉说:“我只是不想让你落人口实,我不想听别人说你歹毒。那件事,交给刑部,就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你看,”黎宵弯腰捡起被郭妙婉甩在地上的屏风,将那上面的致歉词和感谢语展示给郭妙婉看。

“你并非全都是恶名,至少在腾农乡,那些因为受益于你送去的药物的民众,那些因为你为他们争取的太医院药方,而活下来的那些民众,他们是真心感激你的!”

“你到底为什么偏要将自己弄得声名狼藉,”黎宵有些激动地拉住郭妙婉的手:“你明明可以不用这样……”

“我怎么样?”

郭妙婉看着黎宵手里捧着的,写满了字的披风,脑中有那么片刻,闪过了她通过远程摄像,看到了黎宵为了给她正名,被村民打得头破血流的一幕。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很快她便满脸嘲讽地看着黎宵:“你第一天认识我?你跟在我身边三年多,你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还是你想改变我?就凭这块破布?”郭妙婉一把抓住了黎宵手里的披风,扔在了地上,而后走到了床边,拿起床头小案上一盏灯烛,直接扔在了披风之上。

火苗迅速烧起来,郭妙婉看着黎宵说:“黎宵,我不需要任何人教我怎么做,怎么活。”

“你也不配。”

“我要什么好名声?我长到这么大,再多的人骂我,我都活得挺好的!”

“谁能奈何我?!”

黎宵看着地上那越烧越大的火,感觉自己珍重万分的感情,也被郭妙婉一把火给烧得全都是窟窿。

他几脚将火踩灭,抓着郭妙婉的手说:“你是不是疯了?”

“你那么聪明,你难道不明白,现在没有人能够奈何你,只是因为陛下护着你!”

“若有一天……”黎宵瞪着郭妙婉,咬牙道:“若有一天,陛下不再护着你,到时候那些憎恨你的人,会怎么对你,你想过吗?!”

“他们会将你生吞活剥。”黎宵满脸是泪,抓着郭妙婉的手腕紧到他自己手都发颤。

“不想活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你想靠着圣恩活命?可你只是他手中的一把刀而已,等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到时候民心所向,没有人能保得了你。”

“你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历史上累累前例摆在那里,你会不得好死!”

“我黎家虽然因为皇帝一句话势起,一句话势落,可风言剑语,黎家一样能扛得住!”

“皇权难屈忠骨,陛下他敢真的冤死我全家吗?”

“你呢?”

黎宵第一次对着郭妙婉嘶吼:“你和这些连帮你喊一声救命都不敢的妓子混在一起,凭着性子肆意妄为,你以后要怎么办?!”

“我怎么办用你管?”郭妙婉狠狠地甩开黎宵,“你未免管得太宽了,我郭妙婉不需要你操心。”

“不得好死又如何?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走。”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能得什么好死。

她眼中也泛起一些红,瞪着黎宵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皇帝手中刀,那你便该想到,我为什么会接近你。”

郭妙婉嗤笑一声,“你真以为我会喜欢你啊?你可能不知道。”

郭妙婉笑起来,笑得十分美艳。

她又用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子,她说:“不怕告诉你,我早已经伤了根本,终身不能生育。你做了我的驸马,注定这辈子要断子绝孙!”

“牵制黎家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郭妙婉说:“只要黎家无后,便不足为患,你要庆幸你幼弟还小。”

“你闭嘴!”

“你……”

黎宵面色白到泛青,他的表情近乎狰狞,“你怎么能这么说,你……”

“我,我,我什么?”郭妙婉哈哈哈哈笑着,“你还想管我,你先操心好你自己吧!”

“反正说到了这里,我索性就全都告诉你,”

郭妙婉说:“就算成婚,我们也只做清水不犯河水的邻居便好,我做什么,和谁在一起,跟你都没有关系。”

“当然了,你若是需要情爱,我可以亲自给你挑选侍妾,”郭妙婉说:“不过你想跟谁生孩子,那她就是你害死的!”

“郭妙婉!”黎宵哑声喝止她。

他上前一步,抓着她肩头低吼:“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偏要这样!”为什么这样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我就是这样。”

郭妙婉甩开黎宵的手向后退,她偏开头,不去看黎宵眼中浓重的痛苦。

她本就是这样,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一把刀,便要有一把刀的自觉。

会落得什么下场……呵。她这一生怕过什么?

“狠毒跋扈,嚣张淫乱,构陷忠良,不得好死。”郭妙婉说:“每一个字,我都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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