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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岱彻夜难眠,瞿末予也同样睁眼到天明,俩人在不同的地方看着同一轮天上月,思绪围绕着对方生出无数痛苦和纷扰,像闯入灯罩的飞蚊,奔着光明而来,偏偏迷失了出路。

第二天一早,瞿末予就开始调查尤兴海的动作,瞿慎说的“抢时间”不无道理,因为尤兴海也在抢时间,在发现口头威胁力度不够之后,就一定会动真格的,他已经查到尤兴海联合一个债权方在向法院申请查封沈岱的房产。

瞿末予给尤兴海打了个电话,约他当面聊,尤兴海反而不着急了,慢条斯理地说自己最近忙,改天再约瞿末予喝茶。瞿末予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直接挑明了说要聊沈岱的事,如果今天不见面,下次就法庭上见。

尤兴海犹豫了一下,同意晚上面谈。

这时,瞿末予已经快到公司了,他让陈律师把当时做并购时所有沈岱签过的合同都调出来,他们要好好研究一下尤兴海会通过哪些漏洞向沈岱转移债务,而他们要如何应对。尤兴海敢这么做,一是穷途末路,二是算准了他不会不管沈岱,这件事最后就算能处理好,也免不了要出血,瞿承尘如果得到了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又趁机出来浑水摸鱼。

事态正朝着他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这让他烦躁。

他的车刚进了地下停车场,就接到了保姆的电话,说沈岱正在收拾行李,他的心更是直往下坠,让老吴马上调头。

来到公寓,见沈岱果然正在收拾东西,摊开的两个大箱子里,装的大多是丘丘的日用品,而沈岱自己的东西少的可怜,似乎从一开始住进这里就已经准备好随时离开。

“你在干什么。”瞿末予急忙走过去,拽过了沈岱手里的一件小衣服。

沈岱没有看他,转头又去收下一件。

瞿末予握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扳了过来,加重语气道:“阿岱,你看着我!”

沈岱终于抬眼看向瞿末予,那双眼睛灰蒙蒙、暗沉沉,仿佛有下不尽的雨,在看着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进眼中。

“阿岱,你冷静点,丘丘还好好地在你身边,不会有人把你们分开,只要我们在一起,抚养权在哪里根本不重要,对不对,你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沈岱推开了瞿末予,面无表情地说:“无论抚养权在哪里,只要丘丘没满三岁,还在哺乳期内,任何法律、任何人都不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没有人要把他……”

“你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了。”沈岱的眼睛逐渐爬上血丝,“我要带他回家,带他远离你们姓瞿的。”失去了抚养权,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那把铡刀不再悬于头顶,终于落了下来,他的血流了一地,他反而不害怕了,同一把刀不能杀死他两次。他打算卖掉房子,在姥姥最后的日子里好好尽孝,姥姥走的那一天,他也会带着丘丘远走高飞。

瞿末予顿时心痛如绞:“难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在‘威胁’你?我努力的对你们好,弥补过去的错误,我真的喜欢你,想把所有我能给的都给你,你只看到了‘威胁’吗!”

“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丘丘是个S级alpha。”沈岱发出泣血般的悲鸣,“他是你最想要的顶级继承人,否则你又怎么会纡尊降贵来讨好一个劣质omega,你演戏演的自己都要信了吧!”

“不是!”瞿末予低吼道,“我不是为了他,我承认知道他的信息素等级的时候,我很高兴,但我也想到了你会误会,才一直不敢告诉你。从我在兰城找到你到你回到京城,我是犯了混,说错、做错了很多事,但你难道看不到我的执着吗,如果我只是想要孩子,我有无数种手段抢走他,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因为你我才想要丘丘。

沈岱慢慢摇着头:“你不要我,也不要丘丘,你用信息素压制逼我洗掉标记、打掉孩子,你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在清醒的付诸行动,如果丘丘不是顶级alpha,我和他对你都没有价值。”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瞿末予的一张俊脸痛到扭曲了,在他做尽了此生从未有过的付出后,还被心爱之人这样误解,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对于沈岱来说都是阴谋和算计,都是不怀好意,都要一再地曲解和防备,那种无力感好像要把他的内脏抽干了,他颤声辩解着,“我是在你上次发Q之后,才知道丘丘的等级,在那之前,你难道没看到我非你不可吗?你不信可以查医院的记录,查所有档案,我可以让副院长和检测人员作证,我妈也可以作证,我真的是那天才……”

沈岱的双目空洞而冰冷:“医院都是你的,你要什么‘证据’都有。这些不重要了,无论你为什么而来,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远离我和我的孩子,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们瞿家人。”

瞿末予的面色呈现一种灰白,眼中的伤痛满到快要流泻而出,他哑声道:“阿岱,你不能这样说我,也不能这样对我。”

沈岱低下头去,继续收拾衣服。

瞿末予握紧了拳头,抬脚走向丘丘的房间:“你不能带丘丘走,我是他的alpha父亲,他现在很依赖我……”

沈岱猛地抬头,几步跑了过去,狠狠推开了他,厉声吼道:“不准碰他!”

瞿末予踉跄了两步,就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岱。

沈岱大口喘着气,瞠目欲裂:“你不准碰我的孩子,你也不准碰我,你没有心,你没有感情,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我没有一天忘记过,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你,瞿末予,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瞿末予的神情由极伤转为极怒,他像一头被重创的猛兽,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既不敢前进也不肯后退,他似乎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锋利的语言,不敢相信有人能让他这么痛,也不敢相信他第一次真心爱上一个人,会被这样误解和厌弃。

他以为他放下颜面放下尊严放下半生坚持的信念,几乎是否定了过去的生存方式来向沈岱表达真诚,换来的却是被迫解构自我和被爱的人反复伤害的双重的痛。

好像他付出什么都不行,他把他认为珍贵的所有东西都捧到了沈岱面前,他向沈岱袒露最柔软的腹肉,可沈岱却依然恨他,依然不肯原谅他,甚至不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解释,每当他为能靠近沈岱和丘丘一点点而窃喜的时候,沈岱都在想着怎么离他更远。

他的心痛到快要没有知觉了,这一刻他甚至有了毁灭一切的冲动,既然沈岱真正成了他的软肋,不如他亲手把这根肋骨折断。

沈岱已经快要被弥天而下的重负压垮了,他看着瞿末予扭曲着抽动的五官,心中竟生出快意,他感受到了瞿末予的痛苦,太好了,跟我一样痛苦吧,跟我一样被绝望淹没吧。

沈岱把丘丘挡在身后,从贫瘠的身体里抽出一丝气力,说道:“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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