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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条条出着主意,娇俏的声音若春风细雨,温柔得让人心动。

齐轩忽而觉得一切烦乱都伴着她的话消失无踪了,不由自主地点头,脱口而出地应允:“这样也好。”

徐思婉立时站起身,脚步轻快地走向妆台:“那臣妾先行梳妆!一会儿咱们先去瞧瞧皇次子,然后大可回来好生懒上半日,再去宫宴!”

“好。”他再度应声,目光只凝视着她,停驻良久,仍觉百看不厌。

徐思婉不急不慌地重新梳妆,将妆容描绘得浓重了些,对满月宴表露出重视之意。之后又换了身宝蓝色的衣裙,既显端庄,又将她肤色衬得更白。

自屏风后走出来的一瞬,她如料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便有意定下脚,抬手抚了抚鬓边的发钗:“陛下看臣妾这样穿着可还妥当?”

“再妥当不过。”他衔着笑又欣赏了良久才收回目光,转而吩咐王敬忠,“过年时新送进宫的那两块上好的羊脂玉,给婉仪打一副镯子。”

亮眼的宝蓝与温润的白,也很相宜。

徐思婉抿笑福身:“谢陛下。”

说完美眸一转:“臣妾曾听莹贵嫔姐姐说,若用玉打镯子,镯芯掏出来还能做个玉牌?”

他浅怔,遂颔首:“是,怎么了?”

“那一副镯子,正可再出一对玉牌。”她上前,衔笑拉起他的手左右摇晃,像小孩子耍赖,“上好的玉料,莫要浪费了。陛下得空时给臣妾画些花样,让他们雕玉牌用好不好?嗯……就画并蒂莲,臣妾留一块,给妹妹一块!”

他听至末处脸色顿变:“朕还道这一对是有朕一块,原是没想着朕?”

“臣妾不好与陛下共戴一对……”她扁嘴,显露失落。似是这样想过,却知行不通才没有说,“陛下要戴,总要龙纹才好。可与龙相搭的只有凤凰,可臣妾哪能用呢?”

她说得老老实实,好似只在认认真真地同他解释,好让他知晓她并非不念着他。这样的话也是她第一次与他说起,只不过有了这一次,她日后便会见缝插针地再多提一些。

她要在潜移默化间让他觉得,这不失为一种遗憾。这样若有朝一日凤位空悬,他便更会想着她,好弥补这多年的遗憾。

齐轩听罢只得点头:“好,那等一会儿回来,朕就画给你,画一对并蒂莲。”言至此处幽幽一叹,他没精打采地摇头,“自己得了好东西就算了,还要连带着妹妹也沾光。唯有朕吃亏,什么也得不着。”

说罢他就起身,一脸失落地自顾往外走去,受了嫌弃一般。她笑了声,提步追上他,双臂抱住他的胳膊,姿态无比亲昵:“陛下大人有大量,莫跟臣妾计较这些!”

他拿她没办法,悠长喟叹,手指在她鼻尖一刮,揽起她来好好走路。迈出外屋的门,又见宫人捧来大氅斗篷,他便先接过那间雪白的狐皮斗篷为她系好,自己才由宫人服侍着穿上,复又执起她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早春犹寒的天气里,幽长的宫道总覆着一层淡淡的冷雾。但他的手是暖着,牵着她一路前行。他们有时随意地说两句话,有时也不说,就这样安静惬意地走。

一路上徐思婉抬眸打量过他好几次,他侧颊英俊,其实很像画中侠士。

她看得久了,有时会生出几许欣赏,继而那份欣赏就会转为嘲弄,让她暗叹: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所谓侠士,总是大气有胸襟的,可他会锱铢必较,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亦行事阴狠,哪里配得上那个侠字?

而她,看上去也并没有容貌这样美好。或许她原是有机会成为这样美好的女孩子的,可长久以来的仇恨早已逼疯了她。

这是拜先帝所赐,而始作俑者更是身边的这个他。

二人同行约莫近两刻工夫,太妃们所住的长宁宫近了。皇次子的满月宴设在晌午,这会儿原已该是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长宁宫前却门可罗雀。

原因无他,自是因为他的态度。他是九五之尊,又是做父亲的,更是六宫妃嫔头上的天。眼下他显露出对这孩子的厌恶,妃嫔们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却身为嫡母的皇后势必会来,大多妃嫔都情愿装作不知了。

是以听闻宫人的通禀声时,正在殿中小坐说话的一众太妃太嫔反是一愣。侍立太后身侧的皇后提步迎向殿门,见他进来,福身施礼:“陛下圣安。”

“皇后娘娘金安。”徐思婉垂眸,恭谨一福。

他信手虚扶皇后一把,遂行上前,朝太后揖道:“母后万安。”又向太妃们道,“诸位母妃安。”

太后眸中隐有几许惊喜,打量着他,意有所指地问:“怎的得空过来?”

想事原本差人去请过他,他却不肯前来。

齐轩气定神闲地笑道:“朝中素日政务繁忙,也就过年能歇几天,今日又是最后一日。儿子原想躲一躲懒,谁知倩婉仪说孩子满月是天伦之乐,非要劝着儿子过来,儿臣倒躲不得。”

他一壁说着,徐思婉一壁缓步上前,待他语毕便也向太后太妃们施礼。

太后闻言不由面露欣慰,和颜悦色地朝她招手:“好孩子,快坐吧。”

“谢太后。”徐思婉抿笑起身,即刻就有宫女又添了张绣墩来,请她落座。

满月宴的主角是皇次子元琤,眼下坐在茶榻上的除了太后,就是抚养元琤的肃太妃。齐轩见状便也坐到了侧旁的绣墩上,肃太妃睇了眼乳母,示意将孩子送去给他看,自顾笑道:“这孩子八月早产,刚送来时黑黑瘦瘦的,如今也长得白净饱满起来了。”

齐轩颔首:“太妃辛苦。后宫不宁,搅扰太妃了。”

肃太妃噙着笑,双眸望着乳母怀中的孩子,满是慈爱:“皇帝这话就见外了。我是个没福气的人,虽年纪轻轻就进了宫,却一辈子也没能有个一儿半女。如今得了这孩子养在身边,只觉得这殿阁都多了些人情味,高兴还来不及,何谈搅扰?”

齐轩笑笑,从乳母手中将孩子接过,动作却很生疏。

徐思婉静静看着那孩子,心里想起秦家的一些小孩。秦家是个很大的家族,旁支极多,当时也是有这样的襁褓婴孩的。甚至还有孕妇,大着肚子被押进天牢,最后一尸两命,一个都活不下来。

又闻肃太妃道:“不过为着这孩子好,我还是要倚老卖老,嘱咐你几句。”

齐轩一哂:“太妃请说。”

肃太妃便笑意淡去,神情间多了几许郑重:“锦宝林不本分,你不喜欢她,这不打紧。孩子养在我这里,我也高兴。可这到底是个皇子,为了他的前程,你还是要为他好生寻个母妃,记到玉牒里去。如若不然,这孩子就还是锦宝林的孩子,名义上总不好听,对他也不好。”

齐轩微微凝神:“朕明白。”

肃太妃复又一喟:“皇后要养育皇长子,且又凤体欠安,操劳不得便也罢了,但宫中身份贵重的嫔妃也还有呢。你趁他还不懂事,尽快为他寻个母妃吧!”

“身份贵重的嫔妃”,徐思婉倏然抬眸,禁不住地睇了肃太妃一眼。

如今的后宫能当得起这几个字的,其实也只有玉妃了。旁的众人,吴充华与莹贵嫔出身不高,新妃嫔又资历太浅、位份也不高,自己生个孩子固然能自己养着,但若抚养旁人的孩子就不大妥当。

她一时下意识地觉得许是玉妃求到了肃太妃跟前,请肃太妃帮她开口。但扫见皇帝神情的一刹,她蓦然察觉不对。

玉妃早已自己开口求过他,他将孩子交给肃太妃,她必已明白他的意思,不会再这样触他霉头。

如今这般,更像有人“替”玉妃说了什么,只想将他对玉妃的不满再添两分。

徐思婉微微屏息,无声地看向皇后。皇后端庄地坐在皇帝近处,微微欠身,启唇轻道:“肃太妃所言极是。说起来……这孩子降生刚一个月,玉妃妹妹已在臣妾念过数次了,直夸这孩子生得可爱,她喜欢得不行。还说若太妃觉得辛苦,这孩子不妨便交给她养,她必定悉心照料,视如己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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