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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曜噙笑:“干什么?昨天打赌该算我赢了吧。”

顾燕时侧首:“什么打赌?”

他神思一凝,怕她生气,随口扯谎:“赌今日我与母妃谁醒得早——我虽没起,但醒得比母妃早些。”

好奇怪的赌。

顾燕时拧着眉看看他,没说什么,继续忙着更衣梳洗。

等她梳洗妥当,早膳就端了进来。因他要卧床安养,宫人们直接将早膳放在榻桌上抬了进来。

顾燕时存着照顾病人的心,见宫人们扶他坐起来,便坐到床边喂他。

苏曜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她耐心地先将粥吹凉,每一勺吹好都先自己以樱唇触一触,觉得合适才喂过来。

房中很安静,他无声地吃了一口又一口。顾燕时接连喂过小半碗粥,才忽而觉得有些异样。

她抬眸看他一眼,有些古怪地感觉……他今天似乎很乖。

乖这个字,很不该用在他身上。

她于是连忙摒开了这个念头,垂眸又舀起一勺来吹。尚未吹好,眼前白影一过,一只掰做两半的豆沙包被递到眼前。

她看他,他说:“吃。”

她迟疑了一瞬,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他笑笑,抬起另一只手,咬了另一半。

等她陆陆续续将这半个豆沙包吃完,他又喂了个剥好的鸽子蛋过来。

顾燕时想起那日在集市上他没完没了夹菜的事情,美眸睨过去:“我又没受伤,你先吃,一会儿我自会去吃的。”

他没有争辩,点一点头:“好。”

言毕他就吃得更乖了,顾燕时并不太清楚他爱吃些什么,就轮着夹桌上的东西喂他。他倒不挑食,喂什么都吃。

等他吃饱,陈宾正好到了。

顾燕时原想先用膳,见了陈宾又觉该先听一听他的病情。

陈宾行至近前,一眼看到他的唇色,目光就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顾燕时。

苏曜衔笑:“母妃在这里不方便。”

顾燕时浅怔,一时竟在想——有什么不方便的?

她与他之间,还有什么地方没看过?

这念头令她双颊骤然发烫,她慌忙起身,死死低着头往外避去。

苏曜一派轻松地目送她离开,待她走远,笑意骤然消散:“你直说吧。”

陈宾压声:“陛下急火攻心,毒已难以压制,只怕不得不早些服那解药了。只是……身子尚虚,能不能撑得过,不大好说。”

苏曜无甚讶色,只是眸光微凝:“若撑不过,必死无疑?”

“也未必。”陈宾颔首,“或致残废。”

他哈地一声轻笑:“那还不如死啊。”

陈宾沉默不言。

他又问:“那若不服解药呢?硬撑到十四日,会如何?”

陈宾摇头叹息:“必死无疑。”

苏曜皱眉,无奈地咂起了嘴。思索半晌,再度发问:“最迟能多晚用药?”

“今日之内。”陈宾道。

苏曜点点头:“那先找林城来,我安排些事情,你去备药吧。”

“诺。”陈宾躬身,拿起药箱,就往外走。

苏曜又道:“瞒着我那个小母妃啊……”

陈宾拧眉,不无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他与当今天子相识多年,或许也算莫逆之交,却总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知道这人极重义气。

若放在江湖上,当是位名气响亮的侠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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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在半刻后赶到了灵犀馆,他用尽了内力飞檐走壁,只想来得快些,落地间不免气喘吁吁,却顾不上缓一缓,就急奔进屋:“陛下!”

——进屋却见一只狸花猫躺平在床上,陛下与静太妃的手轮流抚过它毛茸茸的肚皮。

小猫咪舒服得呼噜声响亮,在门口都能听见。

林城看得哑然,苏曜抬了下眼皮:“来。”

顾燕时见他前来,只道他们有朝政要议,不必苏曜多言就起身离开了。

林城抱拳,口道恭送。待她出门,神色便古怪起来:“陈大夫说的话……是在诓臣吧?”

苏曜:“不是。”

林城不肯信:“那陛下还有心思和静太妃这样……”

“不然呢?”苏曜费解地看着他,“保不齐就要死了,死前还不开心点?”

听到此处,林城信了。神情黯淡下去,一语不发地走到床边。

苏曜不满地看着他:“你也不必现在就哭丧着脸。”说着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去备纸笔来,朕有些事要先交代。”

“诺。”林城轻应,提步走向矮柜,刚转过身眼眶就红了。

还说不必哭丧着脸,都要立遗诏了。

他沉默无声地研好墨,与纸笔毛毡一起端到榻桌上。

苏曜执笔蘸墨,凝神一瞬,就落笔写下去。

他一字字写得极为流畅,如行云流水,几乎不见停顿。

寿数不长这件事,他其实已想过多时了,要交代的事情也早已了然于心。

现下不过是要再添一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