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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霜面容平静如水。

这事总是要戳破的,总要戳破才好有下一步。她一直在想如何戳破才不刻意又不尴尬,现下这般说,既可解他疑她有意设计之心,又可为戳破身份铺路,不正是合适?

阿诗又连连摇头:“这怎么……这怎么可能呢?姐姐必是想多了!这千福寺是宫中祈福的地方,宗亲贵戚都爱来,怎可能这么巧就……”

她竭力地否认,像是在劝顾清霜,又更像惊恐之下的自说自话:“再说,姐姐上次不也说,这位公子好似谪仙,许是哪位闲散王爷?”

“……”顾清霜很带佩服地看了她一眼。

不得不说,阿诗反应够快,戏说来就来。与她一唱一和,还能连带着捧外头两句。

她便一叹,顺着她说:“上次我是觉得他谪仙一般,不似总在朝堂上沾染阴谋阳谋的人物,是以觉得他是位闲散王爷。可你看刚才……我怕举止不妥被各位师父责罚,他胸有成竹说没人敢罚我;回到房中来,又随口吩咐那位伴伴传太医。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再行细想……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们碰上他,可是在云和郡主的禅房外?”

阿诗断声否认:“云和郡主自幼养在宫里,与各位王爷都是熟络的。哪位来看看她,也都……也都不稀奇呀!”

“那若他今日还是来见云和郡主的呢?”顾清霜硬声反问,摇一摇头,“你我都是尚仪局出来的人。这几年,中秋时总来千福寺探望云和郡主的,是谁?”

阿诗被驳得没了话,哑哑地杵了会儿,又声音低若蚊蝇地询问:“那若……那若真是皇上,姐姐想怎么办?”

顾清霜反问:“有什么怎么办?我只想知道他是谁,免得日后招惹大麻烦。至于旁的,只要不扰我清修,我什么也不想管。”

说完顿声略等,又问阿诗:“怎么了?”

阿诗语中很有几分不甘:“我只觉得姐姐貌美,比宫里的主子们也是不差的,为那起子负心人荒废一生实在不值当。”

“又说这个!”顾清霜带着两分责备,食指点在她额头上。若从窗纸上映出的影子看,恰是女儿家嗔怒模样。

门外终于又响起脚步声,虽刻意放轻,仍清晰可辨。顾清霜静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远去,阿诗抚着胸口一吐舌头:“还好姐姐心细,不然我怕是要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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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就这样在中秋时下了一夜,到翌日清晨才停。于是四处都潮得很,草叶上积着水珠,空气里弥漫着稠雾,阳光费尽力气也投不下来,直至晌午,宫墙间还冷飕飕的。

宜明宫正殿里,晴妃懒懒地歪在贵妃榻上,手里拢着个手炉,假寐了大半日。

自云和郡主前去千福寺修行至今,每至八月十六,宫里许多人都是这样懒懒的。想着皇上宫里装着那么个人,哪怕车马颠簸也必要在这合家团聚的日子去看她一眼,嫔妃们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珠帘忽而一阵轻响,晴妃合着眼,只道是宫女不当心,不由得皱了眉。

随之传来的却是银铃般的笑音:“姐姐还在这儿躲懒,可不知宫里好大的热闹?”

“你怎么来了?”晴妃睁眼笑笑,示意来人落座。

来者乃是明嫔,是她表妹,二人自幼就算相熟,又先后进宫,相互扶持。私下里明嫔便也没那么多礼数,草草一福就算见礼,接着直接坐到了晴妃榻边去:“今儿个一早,荣妃听说昨儿个随驾去千福寺的太医比圣驾晚回来了两刻,道是千福寺那位身子不爽,巴巴地送了好些东西去关照她。”

晴妃知道太医的事儿。

昨天细雨连绵,皇帝执意要去千福寺,太后怕他受凉,又或雨天路滑有什么不妥,怕千福寺那边当值的太医料理不妥,专门差了老资历的太医跟着。

结果,皇上倒让太医瞧那一位去了?

晴妃不由皱了皱眉:“咱们荣妃娘娘啊,可真不愧是太后的亲侄女,忍着一口恶心都要事事周全。”

“可不是么?”明嫔掩唇而笑,“可姐姐猜怎么着?那些东西送过去,那位身边的婢女都一头雾水,说她身子好着呢,问宫里头是不是弄错了。”

晴妃冷笑:“那位也真是一贯不给宫里头面子。”

“是。但荣妃差去的人却觉得这话好像不止是为了给宫里脸色看,多了个心眼儿,就四下问了问。这一问可不得了——”明嫔顿声,有意想卖个关子,被晴妃美目一横,又忙主动说了,“听说太医还真没去瞧那一位。这千福寺啊,如今不止一个美人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