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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顾清霜便在晨省之后又留了下来。皇后揉着额头抱怨:“明知荣妃没安好心,还要与她这般日日粉饰太平,叫人头疼。”

“臣妾也是这样觉得。”顾清霜喟叹, 纤纤十指拨弄着护甲,斟字酌句地续道, “臣妾昨日想了许久, 荣妃与先前几位都不同,是个聪明人。不论要办什么事,她都很知道将别人推到前头替她出手,自己干干净净地缩在后头。上次卫禀一事,咱们还算摸着了一个如嫔, 这回她就躲得更彻底了,愉贵人到死都不知背后有她。”

皇后听她这般讲下来,更是叹气。顾清霜目光移到她面上:“臣妾便觉得,语气这样守株待兔, 不如瓮中捉鳖。”

“瓮中捉鳖?”皇后轻蹙起眉头, 打量着她, “要瓮中捉鳖, 可就先得请她入瓮。”

顾清霜颔首:“是。”

“你有主意了?”皇后追问。

顾清霜沉了沉:“主意算是有,顾虑却也有。”“不妨先说说主意。”皇后道。

顾清霜便不疾不徐地说了起来:“臣妾可以向皇上请旨, 就说三皇子早先时候是由懿太妃抚养的,臣妾并无经验。这一胎生下来,臣妾恐照料不周, 又因三皇子已在臣妾身边, 也怕精力不够, 便想请娘娘帮臣妾抚养孩子。皇上答允与否都不打紧,娘娘大可将这消息散出去。荣妃既想要后位, 就断不能让娘娘身边再添一个孩子稳固地位,不会容臣妾平安生产的。”

皇后想了想,摇头:“你说得简单。可她即便不想让你平安生产,也大可再推个人出来下手,横竖牵不到她头上去。”

“这就要看咱们自己的本事了。”顾清霜含着笑,羽睫轻垂下去,将眼底的算计遮住些许,“若咱们防得住,她就伸不进手来,也得不了手。如此到了生产之时,若给她个机会让她接近臣妾,她就不得不抓住。”

皇后倒吸了口凉气:“这也太险了。万一有什么疏漏,孩子的命且不说,你的命怎么办?”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顾清霜轻哂,眼眸抬起来,凌厉一分分地往外渗,“皇后娘娘慈悲,可臣妾这一路都是染着血的。相较于提心吊胆地度日,臣妾更愿拼下身家性命扫清阻碍,换得个高枕无忧。”

皇后听得呼吸凝滞。与这位柔妃相处越久,她就越知道她心思不似表面这样纯善。她有时觉得皇帝给她个柔字当封号实在是瞎了狗眼,转念想想又回过味来──这也是柔妃的本事。

皇后沉吟半晌,觉得倒也不必非拦着她。她敢提这主意,总归是要有几分把握的。

她便只问:“那顾虑是什么?”

话一出口,她忽而反应过来:“……你怕本宫真抢了你的孩子?”

顾清霜低眼,轻描淡写的四个字:“臣妾不敢。”

皇后气得一阵眼晕,她就讨厌后宫这样,明明就是那样想的,还非要说什么“不敢”,假得要命。

可这套做派虽然气人却明显好用──就像现在,她即便生气,也真是说不出什么来。

顾清霜便闻皇后轻笑一声:“你当本宫很闲?身边有一个孩子劳心伤神费力气还不够,还要替你养?”

顾清霜一语不发地看着她。

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她更希望皇后能立个重誓,神鬼之说总还是让人敬畏的,

却听皇后道:“你们都当皇位是香饽饽,本宫倒觉得也未必。再说,立储还是该立贤为上,若只顾扶一个嫡子上去,是个昏君可怎么好?”

后一句算不得标新立异,前一句却简直振聋发聩。皇后便见顾清霜一贯维持得当的面容上呈现了一副活见鬼般的神色,眉头不禁又皱了皱,不咸不淡都问她:“怎么的?还不信?那本宫帮不了你了,咱们各自安好吧。”

“……不是。”顾清霜竭力回一回神,耳闻自己的心跳愈快愈重,强自定住心神,追问她,“娘娘不想让四皇子承继大统?”

“想啊。”皇后一顿,“可便是想,也懒得为这个算计,随缘便是了。再者……”她轻扯了一下嘴角,“争皇位这事,柔妃可莫要端出什么‘为了孩子的前程’这种话来搪塞本宫,谁不知你们是为着太后的位子去的似的。”

顾清霜眉心微跳,满目恭敬地颔首:“皇后娘娘多虑了。不论哪位皇子继位,娘娘都是太后。”

“嘁。”皇后一声不屑,暗自又扯扯嘴角,懒得再多说这个。她愿意与柔妃多说些事情,是因柔妃聪颖,许多话一说就透。但她们毕竟是截然不同的人,她的太多想法柔妃都是没法明白的。

于她而言,柔妃忌惮她夺子、也怕她心生敌意,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柔妃大概永远不会明白,什么皇位、太后之位,权力、尊荣,在她眼里都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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