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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荣妃, 就是顾清霜一时也被这陈年旧事惊住。她讶异地看皇帝,皇帝只看着荣妃。

荣妃讶然半晌,银牙轻咬:“皇上何出此言?”

似在不明就里的反问, 口吻却已外强中干,可见心虚。

皇帝一声轻笑。

她又好似被这轻笑刺激到了什么, 忿忿然道:“皇次子之事宫正司已有定论, 分明是晴贵人……”

“朕知道晴贵人也对皇子有所图谋,所以愿意大事化小。”

皇帝打量着她,话声变得更沉更缓:“念及太后的心思和你打理后宫多年的辛苦,所以愿意息事宁人。”

顾清霜听到此处,忽而觉得有些可怕。

皇帝最初这样问时, 她知道他是心中存疑。听至这里,却可见是已对事情十拿九稳了。

这个男人,他想知道什么便能知道什么,一切皆知看他上不上心。

她从一开始就清楚这点, 现下亲眼见到他的清醒, 也还是深感恐惧。

皇帝继续说了下去:“皇后进宫, 朕也知道委屈了你, 你惹出的一些小事朕便不去过问。知你想要孩子,便将皇次子也送到了你身边, 盼着你能心情好些。”

“可你是如何做的?”皇帝锁眉,眉间渗出丝丝缕缕的嫌恶,“如嫔、宁容华、愉贵人, 朕的荣妃好大的本事, 处处都是眼线。亏得皇后还一再为你说话, 柔妃直至前些日子还生怕事有隐情,冤枉了你。”

“皇上!”荣妃忽而怒了, 怒冲冲地上前,双手齐齐往御案上一拍,就此撑住。她身子微微前倾,再顾不得仪态,目眦欲裂地吼着,“皇上若真那样清楚,就不该信皇后与柔妃的鬼话!”

宫人们在此时涌了上来,一左一右将她拉远,按着跪地。

荣妃继续嚷道:“她们……她们没安好心!皇上!后位原该是臣妾的啊!臣妾之子原该是嫡子!臣妾入宫的时候皇后才多大!一个黄毛丫头,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啊!”最后一声质问,将她的哭声带出来,她的身子瘫软下去,宫人一惊,不敢再碰她,纷纷松了手。她便伏地哭了起来,“前头是南宫敏和晴妃,后面又是柔妃……臣妾有什么……臣妾有什么啊!朝臣们一句元后不能自妃妾而立就断了臣妾封后的路,臣妾不服!”

安静的殿中,只有她的哭声不绝于耳,凄厉地诉说一积数年的委屈。

皇帝淡漠地看着她:“立后之事,你倒也不必怪别人,是朕不肯。”

顾清霜一怔,荣妃嚯地抬起头来,连泪水都僵住。

他说:“你对皇子早有图谋,朕如何能不防你入主中宫后再有旁的算计?孩子们不能有这样一个嫡母。”

“皇上……”荣妃愣在那里,满目的不可置信。过了良久,这满目的不可置信糅成了一声自嘲的哑笑,“你什么都知道……你早就都知道!”

顾清霜侧首看了看皇帝,只看到了他满面的淡漠。

荣妃却忽地凶神恶煞地看向了她:“滚出去!”

顾清霜锁眉,打量着荣妃,险些脱口而出一句“你是不是疯了。”

“你滚出去!”荣妃又喝了一声,“事关施家,轮不到你这贱婢坐在这里!”

顾清霜突然觉得很好笑,索性便要起身,却被皇帝攥住了手:“不必。”

“荣妃姐姐心情不好,臣妾还是出去吧。”她摇一摇头,大方而和善。

她原也担心荣妃真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让她万劫不复,看荣妃这个样子,倒不怕了。

这样疯疯癫癫、失了分寸的样子,咬她?除非有铁证,否则皇帝怕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而没有她在身边,皇帝独自瞧着这样一个有碍观瞻的疯妇,多半也要觉得更烦。

顾清霜便施施然地从荣妃身边走了出去,出殿时阳光正好,她望着阳光,突然品味起了皇后说过的话。

皇后时常对宫中的万般争斗觉得不屑,也觉得为皇帝相争不值。她原本也同样觉得为皇帝相争是不值得的,如今看着荣妃这样,愈发觉得提前看清这些实在是幸事。

这位九五之尊在愿意时,固然能有许多柔情蜜意。但只要他想,也随时可以薄情到极致。

反过来想想,她又不知荣妃这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他瞒了荣妃许多事情,终是让荣妃一步步走到了这无可翻身的处境里。但若他不瞒,这层窗户纸早早捅破,荣妃或许死得更快。

唉,总有些事是难说清得失的。

不知荣妃还要在里面搬弄多久是非,顾清霜就索性先回了怀瑾宫,打算盯一盯予显的功课。

四公主在满月时被赐名静曦,为着先前的铺陈,顾清霜不得不把她送到皇后跟前去。予显近来就变得很爱往栖凤宫跑,哪怕妹妹多半时候都在睡,他也就愿意在旁边看着。时日久了,功课不免要落下。

是以一整个下午,顾清霜都在压着予显读书。好不容易捱到傍晚,可算到了用膳的时候,予显边吃边提要求:“一会儿我要去栖凤宫!”

“去去去。”顾清霜无可奈何,“母妃陪你一起去,咱们陪小曦一晚上。明天你还得好好读书才成。”

予显小脸垮了。

他不是不爱读书,亦知道读书重要。但相比看着妹妹,读书就着实显得没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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