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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氏也皱眉:“你也知道程颐那白眼狼指望不上,咱家再卖了,两家人一起喝西北风么?”

“不然还有什么法子?”郑凡反问,“一个月就要还四百多两,上哪儿弄钱去?”

“郑叔。”谢云苔定定开口,“您先别急。”

烛火映照下,少女姣好的面容下一片坚毅。能看得出她也是慌的,更是怕的,只是迫使自己不许乱了阵脚罢了。

“这宅子您卖了,一来是两家人都要露宿街头,二来就算卖个高价也仍顶不来一个月的债。”她边说边在心里细细地想着,谨慎地将主意来回来去想了几遍,续道,“我总归还在相府里。相爷我不敢招惹,但也总还可以试试可否与府中人借钱。如能借到,虽日后也是要慢慢还来,可总也比欠这高利的外债要强。”

“如是府里借不到,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不迟。”

她说罢,几个长辈都是又一阵沉默。

虽然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四百多两银子实在不是个小数目。她要每个月都与府里借出这么多钱在,怎么听都不是易事。

可现下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苗氏不忍心女儿受苦,却也更没道理让故交为了自家的麻烦卖了宅子。思虑再三,只得道:“那你试试,如是不行及时告诉家里,莫要自己硬撑,这是家里的事。”

“嗯。”谢云苔点点头,“那我这就回府去,尽早四处问上一问。爹爹醒来您也别告诉他这些了,亦别提我回来过,免得他知道方才这些事又要徒增烦忧,耽误了养身。”

苗氏摇头:“也没有这么急,你在家多歇两日……”

“我心里也不踏实。”谢云苔道。不论能否借得到都要心里有个数她才能安心。

苗氏劝不住她,只好点头答应,又说让她等等,径自折回屋中,不多时取了个包袱出来。

谢云苔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几块碎银,还有几件母亲一贯喜欢的首饰,大约是家里仅剩的值钱的东西了。

苗氏道:“你在府里总也有要使钱的地方,这你拿去,别太委屈了自己。”

谢云苔眼眶一热,顾及家里的情形并不想收,但终是没说出什么,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娘也别太担心我,爹还要您照顾。”

言毕她不再多留,谢了郑凡与宣氏一番便走了,她怕自己再多留哪怕一小会儿都会忍不住与母亲抱头痛哭。

意外来得突然,过去十几年里从未有过的凶恶突然杀到眼前,她不及反应便要与家人一起强撑。她以为这就是最难的了,却没想到老天爷还没看够她的笑话。

她反反复复地想、反反复复地想了不知多少次,仍旧不明白程颐为何会那样。

爹娘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怎么能那样对他们?

他与她那样柔情蜜意过,又怎能那样骗她……

他骗着她,又还要在去看望她时做出一往情深的样子,说什么与爹娘一起等她回来的鬼话。她不曾有过半分怀疑,还为他冒死在相爷面前争辩。

原来全都是不值得的呀。

谢云苔浑浑噩噩地一直走到了县口,她与府中车夫原本说定的是后天回府,车夫便在将她送回后就先行回去了,眼下她只好与县口的驿站寻了马车与车夫载她回京。

回到府中已是半夜,谢云苔生怕惊扰旁人,一路轻手轻脚。到了自己所住的院门前一瞧,却见旁边书房院中的灯还亮着,再一定睛,又见周穆正从书房里出来。

谢云苔略作忖度,咬一咬牙,提步向他走去。

与府里人借钱,她最先能想到的便是周穆了。他是管家,总比旁人更殷实一些,谢云苔这些日子与他也算熟络。

“穆叔。”谢云苔上前一唤,周穆一愣:“这么快就回来了?”

房中,苏衔手中狼毫一顿,眉心微锁,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