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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藏到树冠里躲过了戚由豫的视线,却浑身手脚无力,差点儿从树上跌下去。

他其实完全可以运动真气抵挡冷雨,可他没有这么做。

一是因为,他想体验当初金羡鱼冒雨帮忙找护身符的感受。

二是因为,他如果表现得可怜一点,金羡鱼会不会怜悯他?

当然他并不想在戚由豫面前示弱。

再强悍的身子,饥寒交迫的状况下,一连淋了这么多天,也难撑得下来。

小孩子放声大哭或引来家长的妥协。可惜他的狼狈和可怜未曾引来金羡鱼的怜悯。

当终于赶到驼巘岭前的时候,金羡鱼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能感受到卫寒宵还藏在队伍后面看她,只不过那目光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黯淡疲惫,颓唐迷惘。

她故作不曾察觉的模样,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走上了驼巘岭。

那道目光越来越远,在她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终于依依不舍地消失不见。

她断得已经够坚决了,希望卫寒宵能够知难而退。

三清宫虽位列四家五宗,但乍一看上去,竟然很像后世的道教旅游景区。

驼巘岭上人来人往,香客络绎不绝,任何凡人修士都可来上香游玩,整个三清宫上至三清六子,下至外门杂役,都毫无架子可言。

想到那位享誉天下的乾坤妙一真人,金羡鱼还是有些忐忑的。

赵益谦与曾交泰一回到山门便匆匆复命,留戚由豫照顾她。

戚由豫笑着安慰她说:“你无需紧张,他老人家一定会喜欢你。”

等待的间隙,或许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戚由豫便和她说着些李龙虎有关的事。

提到自家师父,戚由豫眼里笑意点点,脸上露出自豪之色,有些“大言不惭”道:“师父他老人家的太极功夫,整个道门无能出其右者。”

“这些日子还练就了一门龟息的功法。”

“龟息?”金羡鱼反问,“是指模仿玄武的呼吸吐纳?”

她释道双修,对道家功夫也算如数家珍

“的确如此。”戚由豫解释说,“不过这门功夫练成之后,脉象吐息修为呼吸几近于无,息停脉住,如动物冬眠,状若死尸。”

他莞尔道:“这门功夫,即可延年益寿,也可助人达清净自在的境界,不惧土埋水溺。”

金羡鱼一时怔忪,心脏后知后觉地漏跳了一拍。

这么说岂不是可以用来死遁??

就在她准备开口问个详细的时候,一个火工道人竟然走上前来,说是李龙虎相邀。

金羡鱼惊讶地站起身。

她没想到李龙虎竟然这么平易近人,说见面就见面。

戚由豫露出个“看吧”的表情,莞尔说:“师父没叫我,我不能陪你了,道友你不必紧张,”

金羡鱼心神不定地点点头,和那位火工道人快步离去。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殿宫观,但见一条僻静狭窄的小道,道旁古柏苍松数十余章,古木参天,郁郁葱葱。

绕过松柏小道,便看到了一间茅屋静室,茅屋空地前摆放着一张石桌,四只石凳,都被风雨磨得光可鉴人。

桌上只摆放着一只茶壶,两只茶杯。

李龙虎正坐在石桌前,若有所思地望着什么,他如今已八百余岁,生得鹤发童颜,红光满面,身上非但没有老人的暮气,双眼反倒如婴儿般明亮有神。

金羡鱼脚步近乎无声,但李龙虎没有抬头,便从脚步声中分辨出了她的性别、年龄、修为深浅。

朝她微微一笑,抬手请她坐下。

金羡鱼见过礼,直面这位大宗师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砰砰直跳。

看到金羡鱼的刹那间,李龙虎脸上也掠过一点惊讶之色。

或许是未曾想到这个大弟子周素履赞不绝口的后辈竟然生得这般美貌。

周素履为人沉稳持重,鲜少称赞人,更遑论还特别提到她美貌实属难得一见。

这让李龙虎对金羡鱼已生出几分好奇。

如今看到金羡鱼她容貌之明丽动人举世罕见,然而其明真虚静,沉稳有致,不骄不躁,更令李龙虎好感渐生,微微一笑道:“驼巘岭自家种的茶,小友可以尝尝看。”

金羡鱼尝了一口,眼前一亮,笑着赞道:“果然清香。”

李龙虎呵呵一笑:“说起来,还未谢过小友妙手治好了豫儿的眼疾。”

李龙虎的修为已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怀一颗赤子之心,言行举止率直温和。

他为人重感情,更因为她曾救治过爱徒戚由豫,对她十分感激,更注意言行的亲和。

在这双清澈双眸的注视下,金羡鱼不由自主地也放松了许多,与李龙虎随意聊着些天气的变化,太微大典上的趣事。

金羡鱼放下茶杯不好意思道:“说起来,晚辈这回前来,实乃有事相求。”

李龙虎之前就听几位徒弟转达过这件事,笑道,“小友但说无妨,如果有能帮得忙的,老道一定尽力而为。”言行之间竟然没有客套推辞的意思。

在李龙虎这样的性格下,世俗寻常的推拒似乎都成了一种冒犯,金羡鱼想了想,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晚辈有一个十分难缠的敌手,晚辈曾与他约定要一决高下,如今日子渐近,心中实在无定,便想请真人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