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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片刻后,两人一道蹲在床榻前,吴杏林打量着少君苍白的面容,自言自语道:“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妖怪啊……”

或许是因为少君看起来同寻常人没有太大分别,他也就不觉得多么畏惧。

相比之下,在他身旁的陈云起虽然一言不发,举止中却透出显而易见的戒备。

看似羸弱无害的,未必真是如此,就像话本里的鬼怪一样。

“云起,你说他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不知道。”

“会不会他就是人?你看他长得和人没什么分别啊。”

“人流那么多血,早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半天,少君也没有醒转的迹象,吴杏林只能先遗憾离开。再不回去,午睡醒的吴郎中就该发现他又偷溜躲懒了。

或许是对少君实在好奇,之后两日,吴杏林得了空便往陈家小院跑。可惜少君身上再未出现过什么神异变化,他双目紧阖,呼吸轻浅,像是睡了过去,但迟迟没有醒来。

“今日日头好,不如把他推出去晒晒太阳?”这日,吴杏林突发奇想地提议道。

蹲在院中浣衣的陈云起没说话,吴杏林便只当他同意了,动手将少君抱上竹椅,又扛着竹椅向外挪去。

他的力气虽不比陈云起,但平素做药铺学徒也少不了体力活,因此此时连人带椅扛起也没显出什么为难。

走出屋檐,日光徐徐攀上少君素色裙裳,他纤长的指尖暴露在天光下,便在这一瞬,少君指尖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就此消湮。

吴杏林看着这一幕,惊得呆在原地,全然忘了动作。

就在这时,少君眼睫颤动,缓缓睁开,正好与吴杏林相对。

那是一双纯黑的眼眸,眸中不见丝毫光彩,只是与之对视,便好像要被拖入不见底的深渊。

吴杏林脑中一片空白,手上一松,少君连人带椅摔了下去。

在炽烈阳光下,他的身形都变得稀薄,无数光点自身周浮起,他像是要就此消散于天地间。

陈云起也注意到了这般变故,看着少君身上灼伤,他不由瞳孔微缩。看了一眼天光,紧抿着唇角的陈云起快步上前将少君抱起,踏入有屋瓦遮蔽的厅堂,避开阳光直射,他的身形似乎终于凝实些许。

吴杏林也终于回过神来,他将竹椅搬回屋内,看着陈云起将少君放下,他手上伤痕看起来很是可怖,刚刚发生的事,真的不是错觉。

“他到底是什么啊……”吴杏林讷讷道,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奇幻的事。

陈云起只沉声回了句:“不知道。”

或许是鬼,又或许是什么山精妖魅。

总不会是仙神。

对于二人的话,少君毫无反应,那双黑眸望着前方,仍是全无光彩。

吴杏林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也未曾得到什么回应。

“他难道看不见,也听不见?”吴杏林望向陈云起。

“应该是。”陈云起仍旧是那副木讷神情。

吴杏林此时却是有些同情少君了,不管他是什么,既聋又瞎未免也太可怜了。

又同陈云起扯了几句闲话,虽然没得多少回应,但吴杏林自己说得也挺热闹,也不曾待了太久,他便赶回药铺去了。

吴杏林是借着为人送药顺路来看看,若是再耽误一会儿,恐怕要被他师傅骂了。

在他离开后,陈云起沉默地盯着竹椅上的少君,良久,沉声问道:“你是谁?”

少君没有回答,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凝,又过了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的陈云起才抬步走出门去,将几件衣物浣洗干净。

将布衣晾晒在阳光下,他又挑起水桶出门打水。

一日间,陈云起都没有什么闲下来的时候。

厅堂中只剩少君一人,那双恍如深渊的瞳眸中似乎有光彩掠过,少君微微仰头,天地灵气汇聚而来,试图平复他体内翻涌的痛苦。

你是谁?

少君垂下眉眼,看着庭外日光,神情只见一片木然,如同泥雕木塑出的精致傀儡。

他从前有个名字,叫庭渊。

“你喊我一声叔父,总要尽到叔父的责任不是?”庭渊与他开玩笑。

“一声叔父,要被你笑话一辈子,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喊了。”

庭渊哈哈一笑,“叔父疼你啊~”

“媳妇更疼我!”

庭渊嗯了一声,“疼你,疼你,一辈子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