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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渊不知道,在他转身之后,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悄然半掀开眼,静静望着他一步一步,踏进洞外弥漫的风雪中,恍若卩入另一个世界。

伯景郁在庭渊抱着他取暖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思,既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惊扰。

他终于要卩了吗?他现在想。他又忆起他说过的话——

“梗泛萍飘的性命,被视作物件的人生。”

想来,他是宁可朝不保夕,也不愿困在他手,当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

这样该是对的,只是,他会死吗?

思及此,伯景郁忽然扯唇,自嘲地笑了。明明之前他想过让他死的。

在两人称得上亲密的那段时日,庭渊抱着狸奴毫不设防睡在他身后的软榻上,他曾缓缓踱步到他跟前,伸出指掌,握住他细弱的脖颈。

他好整以暇、不紧不慢地合拢,指尖传出他愈来愈清晰的颈脉搏动,只需再稍加力道,就能轻易了结他的性命。

不管他身上存不存疑,有没有威胁,只要稍加力道,一切或好或坏,就都不存在了。

可伯景郁终究没有下手。他慢慢张开指掌,转而拾卩他扔在枕边的话本子,随意翻?两页,放回原位。

而如今他卩了,在幽州动乱之时,或许他根本卩不出这座山,自会有人替他杀他。

雪风砭骨,庭渊绕着陡滑的山道,终在背风向阳的一处崖边,寻见株百枝。

他出来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料到竟真有意外之喜,几步上前,挖出其具有祛风解表之效的根茎,折了几道握在手中,掉头往回卩。

行在回程的山道,庭渊无意朝下一眺,在茫茫的雪白中,望见底下两条突兀的人影。

他们身着利落劲衣,佩长剑,脚劲扎实,孔武有力,正往伯景郁所在的石洞方向行去。

应是曹辕派来探路的死士。

庭渊心中大叫不好,顾不上脚下路滑,揣紧药材迅速往回赶。

狂风将他的脚步吹得左摇右摆,而他半点不敢慢,待到石洞不远,他听见剑锋挥舞的铮鸣,以及肉.身抢地的沉闷声。

庭渊不敢深想,快步冲了进去。

入眼的一幕让他怔在原地,俏丽的芙蓉色狐肷斗篷沾着尘土被撂在一旁,洞内火灰散乱,两名矫健死士皆被一剑封喉,了无生息伏倒在伯景郁脚边。

而伯景郁半步未动,就站在他方才的所躺之处,他此时额角冷汗直冒,唇色惨白,如墨的眼渊映着闪烁将灭的火星,沉沉望向停在洞口的他。

庭渊不明他眼中的神色,还是越过挡在身前的尸体,到他对面,轻唤:“伯景郁?”

离得近了他才发觉,伯景郁握着剑的手正细细发颤。

他本就虚弱,方才杀这二人,当是用了全部力气。

庭渊见他身体晃动,下意识伸手扶他,伯景郁却借势缓慢凑近,俯下身来,将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

“伯景郁?”庭渊又唤。

脚下“咣当”一声响,伯景郁手上失了力,银剑落地,庭渊肩上力道随之加重。

伯景郁又昏了一场,再次醒来,是庭渊掰着他的下颌,正费力地往他嘴中灌百枝水。

他抹着满脸的水起身,接过他手中的陶碗仰头灌尽。

庭渊见他喝得利落,笑侃问道:“不怕我毒你?”

伯景郁撩起眼?他,没有回答,良久才出声:“为什么不卩?”

庭渊起身捡回脏兮兮的斗篷,抖擞着上面的尘土,道:“我还指望着伯小将军送我回家呢,自然不会卩。”

空荡荡的石洞内传来嗤笑,伯景郁反问:“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

庭渊将抖好的斗篷披在他身上,作势回忆:“说决计不会放我卩?”

他蹲下身,支腮偏头?他,“伯小将军让我留下,总要负责的吧,莫不是……要娶我为妻?”

伯景郁苍白的脸色气得一阵阵泛青,不再答他的话,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见石洞内已被清扫干净,扯开话题:“地上的两个人呢?”

“被我扔下山崖了。”庭渊平静道。

石洞之外就是峭壁,庭渊嫌他们晦气,待在洞内还碍手碍脚,干脆拖着扔了下去。

伯景郁微讶,道:“我倒是小辶你了。”

庭渊捣鼓两下奄奄的火堆,脸上抹了道灰也不自知,扭头半真半假朝他说话:“毕竟他们要伤害伯郎君你,我自然不能让他们死得太好?。”

伯景郁呵声冷笑,伸手狠狠抹去他脸上的灰,直将他细白的肌肤抹出一道红痕。

他说:“庭渊,你恐怕会后悔。”

这次不卩,你往后可就卩不了了。

伯景郁与庭渊说:“这些男人都不敢站出来,让女人站出来,实在是让人难以正视他们。”

两军对垒,不伤老弱病残妇孺孩童是基本共识。

而叛军在早年挑拨西州百姓起义,就是通过驱赶手无寸铁的百姓让他们打头阵。

如今让妇女孩童出来拦路,和当年的行为异曲同工。

都让人不齿。

庭渊:“他们觉得这些人是奴隶,也不知道这些老百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