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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风回来时,见庭渊和许昊都已经清醒了,挠了挠头:“那这醒酒药,你们还吃吗?”

许昊伸出手。

惊风给他递过去。

许昊嗅了一下,说道:“留着吧,我们都吃过了。”

直到听到这句足以让他眼跳心惊的话,对上他那双凝重深切的黑眸,庭渊总算顽顿反应过来,他这是摊上大的了!

伯景郁跟他玩真的!

庭渊忘了自己是如何在众人或促狭,或惊异,或冷淡的目光中收下那剑穗的,他整个人惝恍迷离,只是被伯景郁那样温柔地牵过手,游魂一般随他卩入煌煌灯市。

他脑中思绪纷乱,一时是青崖谷滂沱无尽的山雨,蜿蜒的血水在身下沤作一滩令人反胃的红泥;一时又是明月阁暗无天日的囚房,万蚁附骨的痛楚让人视死如饴;同类之间的拼杀,泯灭良性踏出重围的一条生路,千磨万砺而成的趁手好刃……

刀尖舔血、杀人盈野的十年,反过来做一个娇贵男郎,仍旧不是他自己。

可脑海中还是浮现起那时雪夜峭壁,青柏岌岌,二人的呼吸纠缠不清,是于险境中做出的,不符常举的抉择;浮现起那时回廊红柱,月竹辉映,茫昧的意识中,唇上那点似梦似真的软意。

心乱如麻。

无数的挣扎化作一句——

一个连性命都无法握在手中的傀儡,有什么资格去谈本心?去谈爱意?

意义非凡的红穗,笃挚虔诚的眼眸……

这样的情,他庭渊承担不起。

直到桃弓苇矢伯射四方,侲子击动鼓角之声震耳,唱词犀利的逐疫歌拉回他的飘忽的神思。

眼前是耀如白日的盛景,人群如潮水,一张张笑面纷纭杂沓地与他交臂,傩戏唱至高潮,人声鼎沸。

与他交握的手温暖宽厚,仿佛这场声势浩大的驱傩盛况,以一己之力将他拉出层层鬼蜮。

可鬼蜮总还是要回去的。

庭渊无声笑笑,在这煦暖的辉亮中,平添几分冷情的残忍,便又像回从前那个拖着血刃转身,永不会回头的独行者。

他在肩摩踵接中将那剑穗放回伯景郁手中,仰着脸直视他,等待他错愕的眼神,或是无尽的诘问。

可伯景郁没有。

他只是默默拢住归还于他的剑穗,指腹眷恋般摩挲过他抽离的手,神情不变问道:“冷不冷?”

庭渊摇摇头,扬起温软的笑:“再买一只阿善吧。”

伯景郁无有不应,让他在一旁幽微的竹篱灯下等着,复又归入攘攘人潮。

而庭渊连半丝迟疑都无,转身就卩。

只踏出半步,忽觉手臂被人牵拽,一回头,对上周映真那张清朗俊逸、一贯挂着淡笑的脸。

“庭公子为何就是不肯听周某的劝言呢?”

他不知如何撇下了魏濯,单独找到他面前。

庭渊?向他眼中真假不明的惋惜,到底懒得与他装模装样,抽回手臂,漠然道:“你有完没完?”

周映真却依旧神态自若,只兀自叹道:“何不再等等,等分说清楚再做打算也不迟。”

庭渊嗤笑,他可等不起,且他能等来什么?等伯景郁把他带回河西?等伯青云的发难?等一场难以善后的局?

他不禁又想起先前他在“病中”时,此人登门后的一番衷心劝慰。

那时,他言辞恳切地说:“……伯小将军乃至诚之人,庭公子就要这样舍弃这份真情?”

不仅多管闲事,还莫名其妙。

被庭渊赶出去后,他与伯景郁狭道相逢,两人还因一只倒糖影儿暗暗较劲。

后来伯景郁总是旁敲侧击问那日周映真与他说了什么,他每每都闪烁其词,敷衍着糊弄过去。

毕竟,他该如何说?说周映真希望他俩和和美美,天长地久?

诡异。太诡异。

庭渊觉着此人诡计多端,说的话也总得掰成两瓣儿琢磨,譬如上回在谢府,这人虽坏他的好事,却也巧妙的解释了他一介弱男子为何空手白身的就要去翻高墙,且未让魏濯有半点起疑,虽说魏濯就是由他引过去的。

总的来讲,这人实在是巧言令色、心计颇深、表里不一。

他这样想着,越发警惕地往后退,“周太傅,我劝你……”

话未说完,脚下不及防一打滑,庭渊浑身失了轻重,整个人手忙脚乱往后仰去。

周映真本能伸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只稍一使力便将他轻松带起,甚至随着惯力,庭渊几乎要扑进他的怀里。

两人面面相觑,周映真不受控制的热了耳根,连呼吸都有片刻微滞,一时连握在他腕上的手都忘了松。

伯景郁回来,?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令人牙根生痒的画面。

他?着二人偷情般慌忙分开,铁青着脸把手中的一把倒糖影儿全塞进庭渊手里,一个字:“吃。”

庭渊又被周映真阻了一遭,怨愤剜向他的视线还被伯景郁不动声色隔开,只得将一口糖咬得咯吱作响来解愤。

伯景郁与他行了一路,见他如此,讥诮道:“怎么,打扰到你们,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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