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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拉着她坐下,“大娘,不必站着,王爷不兴上下礼仪这一套。”

庭渊也说:“大娘,就不要拘束礼仪了,与我们说说你儿子的冤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这一口一个大娘,给这妇人叫得亲切。

她道:“我叫张微萍,城外紫云庄的仆人,我儿叫江小宝,今年只有十六岁,小时候摔跤伤了脑子,一直有些憨憨的,前日少庄主娶妻,庄子上往来的宾客有一百多号人,庄上摆宴席招待客人,可这宴席还未结束,便有不少客人中毒身上,便立刻差人到衙门报案,经过衙门的仵作查验,井水有毒,我儿一直在井边负责帮忙打水,他们说是我儿下毒谋害客人。”

无人打断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张微萍擦了泪后接着说:“我儿心智不全,他怎可能干出这种谋杀客人的事情,更不可能往水井里投毒了。”

庭渊问:“可知道往水井里下的是什么毒吗?”

张微萍道:“是耗子药,庄子上闹耗子。”

“这耗子药平日里都在那里放着,容易被拿到吗?”

张微萍:“一般都在库房里,随时要添置耗子药防老鼠,我担心小宝误食,特地与他再三说明这东西有毒,不可随意触碰,会被毒死,他不敢碰这些东西的。”

“衙门的人说你儿子是凶手,是什么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衙门肯定不会随意定案,特别是闻人政的案子在前,如今没有确凿的证据的案子,一律不予立案。

人都抓了,肯定是有确凿证据。

张微萍捂脸痛哭,“他们在我家小宝身上发现了装老鼠药的包装纸,便非说是我儿往井里下药,我家小宝也承认了自己把包装里的药全都倒进井里了。”

“你家小宝平日里会撒谎吗?”庭渊问。

张微萍摇头:“不会,小宝心智和五六岁的孩子一样,不会说谎。”

“既然如此,东西在他身上发现的,他自己也承认了,他又不会说谎,那这个证据链是很完善的,为什么你会说小宝不会投毒?”伯景郁觉得有些奇怪,逻辑上判案的官员定罪是没有问题的。

庭渊没忙着下定论,问道:“小宝可曾交代过作案过程,他怎么拿到老鼠药的,又为什么要投进井水里。”

“小宝说他看到有只老鼠掉进水井里,然后便拿了老鼠药,想将老鼠毒死。”

伯景郁:“……”

听起来像是心智不全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那王爷确实玩笑得过分了些,也不能怪庭渊生气。”

防风和疾风也是纷纷点头。

伯景郁和巡狩的队伍分开得有一个月时间,虽说在霖开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好上了,可到底两个人之间好了还没到一个月。

“但愿庭渊好哄。”

赤风说:“他还确实挺好哄的,情绪很稳定,这一路走来,的确没怎么同王爷吵过架。”

“这倒是,也几乎不生气,偶尔开玩笑过头,哄两句也就好了。”惊风摸着下巴说。

赤风望着屋内说:“两口子之间都这样,庭渊好就好在情绪是真的稳定,比王爷的情绪还稳定,我还真没看过两个人吵架。”

两个人都是那种理智沟通的人,什么都能坐下来好好商量。

惊风小声说了句,“我看过,不过是庭渊单方面输出,殿下和哥舒大人一人挨了二十鞭,他自己还差点把自己气死,隔天起来话都说不出来。”

浮光县时,伯景郁身边只有惊风,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事儿。

他这么说,赤风倒是也想起来了一件事,“还记得官道上动手伤我们商队吗?当时因为他不让我们动手杀人,我看他确实挺不爽的,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看他都有偏见,不喜欢他的性格。但跟着他接触了这么多案子之后,我觉得他当时做得挺对的,确实不该随意杀人。”

惊风点头:“当日在浮光县那晚也是这样,也是因为王爷动用私刑,哥舒大人先和他吵起来,后来闹得不可开交,那时候我也觉得动用私刑没什么大不了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主子身为王爷,杀个人怎么了,杀十个也不为过。”

“但是经历这么多案子之后,意识到每个人的性命都很珍贵之后,我也觉得他说得很对,确实不该随便动用私刑,默认私刑的存在就是在藐视生命,那就和我们接触的案件里杀人的凶手没有太大的分别。”

跳脱出王权思想之后再看,庭渊的坚持是正确的。

他们从前都是站在王权一边,庭渊却是站在了百姓一边。

所以他要挣,不是在替自己挣,而是在替百姓挣,哪怕挣一分一厘的公道。

赤风和惊风的话,其他三人很难理解。

因为他们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们所接触的,依旧是王权辐射,一个假扮齐天王,两个是皇家侍卫,都是钦差大臣,所到之处等待他们的都是最高礼仪,拥有凌驾所有人之上的权利,眼睛里是没有底层百姓的艰辛所在的。

无法理解,不能共情。

惊风和赤风跟在伯景郁的身边,卸去他们身为钦差的光环和滔天的权势,隐入寻常百姓之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普通百姓,从上往下看和站在其中看,完全是两种感受。

人命真的很珍贵,死去的可怜的肖无瑕,还有栖烟城被杀害的十七人和间接死亡的人,他们的生命都很珍贵,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赤风说:“庭渊真的挺好的。”

不是因为他喜欢杏儿,所以帮庭渊说话,而是庭渊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惊风也赞同地点头:“确实是个好人,如果他能多活几十年就好了。”

霜风三人都是一脸不理解的表情。

怎么就被庭渊彻底收服了。

站在他们的视角来看,庭渊却是有些本事,但是也就那样吧。

赤风说:“总之以后大家相处的时间很长,你们对他要像对待王爷一样尊重。”

说完之后,赤风和惊风相视一笑。

很久以前,伯景郁也是这么和他们说的。

没想到有一天,这话会被他们拿出来说给别人听。

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的时候,死了也就死了。

现在是真的希望他能够多活几年。

霜风问:“你和杏儿姑娘怎么样了?”

惊风回答:“关系明显见好,但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我觉得他们算是暧昧期吧,杏儿对他是有好感的,但谁都没有戳破这层关系。”

霜风不解,“为什么呀?”

防风也觉得很奇怪,“是呀,既然你们对彼此都有感觉,王爷和庭渊都在一起了,你们干嘛不在一起?又不会有人阻拦你们。”

一群人在一起,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不爱说话。

疾风就是那个不爱说话的人。

他们都说疾风是个闷葫芦,不怎么爱说话,他在应战的过程中也是个伺机而动的位置,所以比其他人更善于观察,反应也是最快的。

伯景郁又递给他一支,“没事,还有,再试试。”

庭渊按照他刚才教自己的姿势,又试了一次,这次力量是够了,但是没能射中箭靶,擦边而过。

想他也是射击冠军,竟然中不了靶,庭渊有些无奈。

伯景郁将手里最后一支箭递给庭渊,这次他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握住庭渊的手,与他一同执箭拉弓,瞄准靶心。

庭渊明显地感觉到,弓弦紧绷,下一瞬伯景郁道:“松。”

箭脱手而出,直接射穿了靶心。

庭渊惊讶地看着被射穿的靶心,回头看伯景郁,眼神都带着崇拜,不明白伯景郁怎么做到的。

伯景郁依旧云淡风轻,“你挺有天赋的,就是力量不够。”

庭渊:“身体不好,我也没办法补救。”

伯景郁:“没关系,你喜欢,我可以让京城最好的兵器制造司为你一把弩箭,弩箭不用太大的力气,射得没有弓箭远,命中率高,三四十米内很轻松。”

庭渊听着有些心动,“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伯景郁摇头:“不会,弩箭本就是京州士兵常用的兵器,不过他们用的弩箭对你来说太重了,直接拿来你用不了,我让他们改一改,给你弄一把轻点的。”

庭渊高兴地说:“好。”

伯景郁问杏儿:“挑好了吗?”

杏儿点头:“好了。”

“行,那我们出发吧。”

一行人装备好朝着农神殿走去。

农神殿外,四周都被县令安排满了人,就等偷粮的人来运粮食,将他们一举拿下。

伯景郁他们并未靠得太近,而是留在距离农神殿二百米外的地方。

以鸣镝为信,等偷粮的贼被抓住,衙役就会向天上发送鸣镝,他们再过去。

庭渊坐在马车里吃着伯景郁买的点心,意想不到的点心味道居然还不错,超乎他的意料,或许是因为偏甜的缘故,并不会发苦。

伯景郁在马车外,无论庭渊什么时候看他,他都站得笔直。

身姿挺拔,英姿勃发,剑眉星目,在他的身上都完美地体现了出来,看着他,庭渊觉得小说里的少年将军有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