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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听身体一抖,慢慢转过身,再缓缓抬起,对上了戚灼居高临下的视线。

他就那样呆呆地和戚灼对视着,直到他又问了一遍:“问你话,用小本本记我仇是吧?”

季听嘴唇翕动了几下,小声道:“你不认识字的。”

“哦?我不认识字吗?”戚灼冷笑,“那你写的是什么?”

“是,是日记。”

“那你告诉我,你日记里都写了什么?有没有记仇?”

“写的……写的……”季听嗫嚅几遍后,终于垂头丧气地承认:“有。”

戚灼扯了扯嘴角:“行,那你继续往后面写,不光写记仇,还要写欠账。”

“欠账是什么?”季听讷讷地问。

“欠账是什么?欠账就是你欠我的,以后要一笔一笔全部还给我。”

季听不敢反对,只依照戚灼的吩咐重新打开了日记本。

“我念一句你写一句。”戚灼俯下身,手指点了点那行字后面的空白处:“写,欠账。”

“qan zan。”季听小声重复念,铅笔笔尖落在纸页上。

戚灼看着他错漏百出的拼音皱了皱眉,只继续道:“小半烤好的沙鼠肉。”

“小 ban ka 好的 sa su ru。”

戚灼冷笑:“你连半和沙都不会写,还敢说我不识字?”

“会啊,这就是啊。”季听指了指那两个拼音,又解释说:“你不认识字,不知道这两个字就是半和沙。”

戚灼懒得和他多说,只沉着脸道:“继续往下写。”

“哦。”

“两桶水。”

“二 ton 水。”

季听写完后,便仰头看着戚灼,等他继续说。

“不光是你用了我两桶水。”戚灼又指了下睡在旁边的狗蛋:“还有你生的那个蛋,他也用了我提的水,也是两桶。”

“什么?蛋蛋用的水也算欠账吗?”季听瞪大了眼睛,音量也提高了不少,“可是,可蛋蛋也是你的宝宝呀。”

戚灼冷酷地左右摇动食指:“你自己说的,那是你生的蛋。”

季听不可置信:“可是,可是你是他的妈妈呀。”

“别和我扯这些。”戚灼不耐烦地打断他:“写,快写上,那个蛋一并算作你在我这儿的欠账。”

“哼哼……”刚睡着的狗蛋又被吵醒,用小手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两人。

季听还想反驳,但见戚灼一脸凶相,终于没敢开口,只得委委屈屈地开始记。

“dan dan 二 ton 水。”写完后,他又不甘心地在后面添了一句:是他妈妈要的。

句末的句号又圆又大,笔尖都快戳破纸张,季听又鼓着脸颊看向戚灼,等着接下来的记录。

戚灼暂时也没想出其他东西,便道:“这次就这样了,以后再慢慢记。”

季听便将笔记本去放进行李箱,背朝戚灼蹲在地上时,龇牙咧嘴做鬼脸,但转过身后一脸乖巧。

“去睡觉吧。”戚灼吩咐季听后,自己回到操纵器前躺下,季听连忙钻进育婴箱,搂住狗蛋:“蛋蛋乖,爸爸陪你睡觉,别揉眼睛了。”

“哼哼……”

机甲舱内安静下来,戚灼又突然坐起身,盯着仪表台上那些按键看,并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光源键。

他旋动按钮,机甲内明亮的光线逐渐暗淡,最后只留下一点光。他拉过夹克罩在身上,正准备躺下时转头看了眼后方,一声低叱:“不睡觉就给我滚出去。”

两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坐了起来,盯着他这边看。

“睡了,这就睡了。”季听连忙将狗蛋按下去,“蛋蛋睡觉,快睡觉。”

狗蛋原本就困得歪歪倒倒的,这次没再出声,倒下去就睡着了。季听轻轻捏着他肉乎乎的小脚,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机甲舱内很安静,但通话器偶尔会突然传来对话声,让戚灼时不时惊醒,一夜都睡不踏实。季听和狗蛋却睡得很香,都打着很轻的小呼噜,此起彼伏,像是两只蜷缩着身体酣睡的小猫。

“……A组在剧院右侧一百米处遭遇小股螅人,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D组前去支援,最快速度结束战斗,回到避难所。”

“是!”

戚灼再一次被通话器里的声音吵醒时,看了下旧腕表,显示时间是半夜三点。

他起身走到舱门前,拉开一条缝,看见庞隆城方向正燃着大火,天空也被染成了红色。

他静静地站在门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通话器里再次传出对话声。

“指挥部,D组已完成任务,成功解救A组,现请求返回。”

“速度返回。”

“是。”

戚灼这才关上舱门往回走,经过育婴箱时低头看了眼。

两个小孩一人一头,挤在育婴箱里睡得很香甜,狗蛋还抱着季听的一只脚,闭着眼睛吮着他的大脚拇指,吮得叭叭作响。

“你是猪吗?你是不是猪投生的?连人家的脚都要啃?”戚灼捏了下狗蛋的脸,语气很是不可思议。

他掰开狗蛋的手,将季听的那只脚拯救出来,看见那白嫩的大脚拇指都被吮得发红。

狗蛋失去了“奶嘴”,皱着眉,两只胖手在身边摸索。戚灼想起今天在育婴箱里看见过一个奶嘴,便从暗屉里翻了出来,塞到了他嘴里。

狗蛋的嘴立即一动一动,快速吮吸着那只奶嘴,眉头也舒展开来。戚灼顿悟,明白这个奶嘴应该就是用来让婴儿空吮的。

通话器再没有发出声音,一夜平稳度过。戚灼醒来时,发现已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他拉开舱门去看外面情况,发现战火暂时平息,只有零星枪声,间隔时间很长。

他关上舱门转身,看见狗蛋像条虫子般在扭动,季听半张着嘴,依旧睡得很香。

他走过去盯着狗蛋瞧了片刻,伸手去摸他尿片,嘴里低低咒骂了一声,接着便去推季听:“狗崽子,醒醒。”

季听一动不动,只咂了咂嘴,还轻轻打着小呼噜。

“哎哎哎,狗崽子,快醒,别睡了。”戚灼推得他左右晃。

季听的呼噜声停止,闭着眼在身旁摸,摸到绒毯一角后,便扯过头将自己整个人盖住。

戚灼扯掉他身上的绒毯,握着他肩膀将人拉起身,他却还坐在育婴箱里,耷拉着脑袋继续睡。

“这都不醒?”

戚灼半俯下身,看见季听的睫毛在轻轻颤,像是两只展翅欲飞的小蝴蝶。

“装睡?你的蛋又撒尿了,快给他换尿片。你自己过说的要照顾他,给他洗澡梳头剪指甲。”

戚灼前后摇晃季听的肩膀,但一松手,他便软软地倒下去,躺在了育婴箱里。

“不醒是吧?不醒老子就把你的蛋给扔了。”戚灼狞声威胁。

“呼……”季听又打起了小呼噜。

戚灼看向扭来扭去的狗蛋,似是自言自语般道:“行,反正他睡着了,干脆我就把这蛋娃给丢出去,让螅人抓走,割成一条条的,撒点盐,做成烤肉干。”

季听虽然还闭着眼,眉头却突然动了动,右手在绒毯下摸索,抓住了狗蛋的一只脚。

“就这么办,这猪崽成天吃了拉,拉了吃,也没人给他换尿片,干脆丢给螅人算了。”

戚灼作势去拎狗蛋,季听却一骨碌就翻坐了起来,无比清醒地道:“成火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啊?我睡醒了,我来给狗蛋换尿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