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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着铁门使劲摇晃,铁门发出咣咣重响,却依旧紧闭。

这扇铁门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做的,风格很粗糙,和这栋结实规整的大楼格格不入。

门扇就是一整块生锈的暗黑色铁板,和墙壁相连的部分有明显的电焊痕迹,就连门锁都是最古旧的那种铁锁,门闩一头在门上,一头伸进了墙壁里。

颜布布推搡了一会儿铁门,又趴在阳台上往外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但这里什么人也没有,只看见一片微微晃荡的洪水,折射出楼上映下去的光。

洪水已经差不多淹没底层,水线正朝着二楼爬升。

颜布布心急如焚,对着那铁门踢打推搡,嘴里高喊着哥哥,喊着喊着便绝望地哭了起来。

“哎!谁在那里哭?那小孩,小孩。”楼外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还有手电筒光对着上面摇晃。

颜布布立即停下推搡铁门,哭声戛然而止,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阳台外。

接着便冲了过去,踮起脚尖趴在阳台上喊:“求求你开下门,开下门,开下门。”

他的眼睛被手电筒光刺得眯起,模糊地看着一个人站在一艘气垫船上,便迭声对着他不停高喊:“求求你开下门……”

“来,你赶紧从阳台翻出来,我接住你,时间紧急,我还要去接其他人。”站在船上的人说。

颜布布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我哥哥还在楼上,我要去接他,这里有铁门挡住了,我上不去。”

那人说:“楼上可不能去,那里是发烧病人,还有变异者,我们都不允许上去的,你快下来——”

“我哥哥可以的,林少将说他一两天就会好,他和其他发烧的人不一样,他不会变成咬人的怪物,他不会!”颜布布打断他的话,两只脚焦急地在地上轮流踏步。

“林少将说的?”那人问。

“对,今天已经过了一天了。”

那人将手电筒移开了些,颜布布看清了他的脸,认出他是洪水淹过安置点时,在大门口见过的一名士兵。

颜布布犹如看见了救星:“叔叔,你认识我的对不对?你看看我,认出我了吗?我就是不准你们关门的那个人呀,就是又哭又闹又打人的那个人呀。我哥哥你也认识的,他骑着鱼回来的呀。”

那士兵沉默了半瞬,说道:“我只有楼道铁门的钥匙,现在还要赶着去其他地方救人,我把钥匙丢给你,你自己去。”

他只是一名负责来接病人的士兵,从来没上过这栋楼,不知道那上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这串铁门钥匙也是他想来巡逻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遗下的病人,才从医生那里拿来的。

现在他还有其他任务,还有很多的人被洪水围困着,便只能将钥匙丢给颜布布,让他自己去。

颜布布听到他有钥匙,已经喜出望外,忙不迭点头:“好好好,谢谢。”

水已经淹到快二楼,士兵站在气垫船上,离三楼也很近。他将钥匙丢给颜布布后,又从船上拿起两件救生衣扔进阳台里。

“安置点里可没有鱼给你哥哥骑,你俩出来以后就穿这个吧。”说完便对着不停呼叫的对讲机道:“我刚检查完医疗站,现在马上过来……是,收到,我立即去救他们。”

士兵划着气垫船离开,颜布布赶紧捡起地上的两件救生衣抱在怀里,拿着钥匙去开铁门。

他踮起脚开了锁,推开铁门上了四楼。

四楼和楼下其他病房一样,不同的是阳台右侧不再是敞着的,而是装上了铁栏。房间墙壁上没有窗户,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大门是结实的金属门,只有上方留着一个方形小洞。

颜布布走到第一间房门口,踮起脚尖也够不着那个小洞,左右看了看,看见旁边有张椅子,便放下救生衣,拖过椅子爬了上去。

从那个方形小窗口,只能看见对面靠墙放着的一张病床,此时那床上没有人,被褥床单也乱糟糟地掉在床边地上。

“哥哥,哥哥。”颜布布朝着窗口里面喊。

房间内静悄悄的,颜布布又喊了两声哥哥,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将脸紧贴在小窗口上,转动眼珠想看到更多地方,然后下一秒钟,视野一暗,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小窗口对面。

那是一双人类的眼睛,却又完全不似人类,整个眼球呈现出黑色,眼周一圈的皮肤惨白,却又爬着蛛网似的青紫色细小血管。

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颜布布,冰冷中不带任何情绪,也看不出任何生机。颜布布那瞬间大脑一片空白,魂魄似乎都飞出了体外,也就呆呆地和他对视着。

直到几秒后,他的神智才归位,大脑重新开始运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后,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砰!砰!砰!

金属房门发出被撞击的重响,颜布布爬起身后就往楼梯下冲,脚步声一阵忙乱地响起。

然而冲到拐角处,在看到三楼那扇打开的铁门后,他脑中顿时清醒,又喘着粗气慢慢停了下来。

哥哥……哥哥还在这儿……现在不能走……不能走。

颜布布抹了把眼睛:“我才不会怕的,我一点都不会怕。我有比努努,我还会大师父教的魔法。我是来接哥哥的,我不能走……”

他将挎包里的比努努取出来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两口气,又转身颤巍巍地走向四楼。

吱嘎,吱嘎,他的鞋子发出被踩出水的气泡声,在此刻分外的刺耳。

他心脏还没从刚才的惊骇中恢复,依旧剧烈跳动着,太阳穴被血液冲击得一股股胀痛。而第一间房内的人也在持续撞击大门,机械而有节奏,一下又一下,力度大得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好在那金属门无比坚固,被这样撞击着也纹丝不动,颜布布再次深吸了口气,壮起胆子,紧贴着阳台边快步走了过去。

“不要出来啊,你是疯叔叔疯阿姨,还是疯爷爷疯奶奶,不要出来啊……你乖一点,好不好?”

颜布布身体僵硬,头也不敢抬地走到第二间房时,发现椅子还倒在第一间房门口,只得硬着头皮又回去拖。

屋内的人撞得更加剧烈,颜布布就算知道这门撞不开,也吓得脸色发白,双脚发软,椅子都差点拖不动。

将椅子摆在第二间房门口,颜布布克制住巨大的恐惧感,鼓足勇气爬上去,战战兢兢地从小窗口往里望。

他呼吸急促,双手用力得差点把比努努的耳朵揪掉,好在这次没有遭遇刚才的惊吓,直接就看到房间里有个人,直直地站在左边墙壁旁。

那人一看就不是很正常,整个人差点贴在墙上,而且也不是封琛。颜布布没有发出半分声音,飞快地下了椅子,再抱起椅子走向第三间房。

又要面对那个小窗口,颜布布心里非常恐惧。

他将椅子放好后,有些踟蹰地站在一旁,又踮起脚尖从阳台往下望。

只见水面离他更近了,原本还在一楼二楼的交界处,现在已经淹没整个二层,快要到达三层。

颜布布不敢再拖延,甚至都不给自己做好思想准备的机会,直接就爬上了椅子,抬头望向小窗口。

这间房的陈设和其他房间明显不同,不光有病床,还有床头柜,床边也摆放着一个输液架,袋子里还有未滴尽的药水。

颜布布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在辨清那张熟悉的俊美侧脸时,那瞬间胸腔都快被满满的欣喜撑得爆裂。

所有的绝望和焦灼,在看见封琛的刹那都烟消云散,眼眶一热,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哥哥!”他扯着嗓子朝小窗口里大喊一声,用力得额头侧都鼓起了青筋,接着便一边大哭一边迭声喊:“哥哥!我来接你了,哥哥!你醒醒!我来接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