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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千姿完全可以让他传话的,但这样一来,显得她像个跑腿的,空跑这一趟,什么人也没见着,什么事也没问到,于是也皱起了眉头。

场面一度尴尬,末了,韦彪出了惊人之举:他去隔壁拍了门,把况美盈给叫了出来,指指孟千姿,示意这儿有客要接待,又径自回房去了。

况美盈也有点慌,她一向都怕孟千姿,虽说现在知道双方已经和解,但出面和解的是江炼,在她这儿,到底隔了一层。

是以声音蚊子一样:“孟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孟千姿知道况美盈怕她,于是尽量和善地笑,但刻意装出来的笑,自己都觉得像狼外婆,又放弃了,只说:“你跟他说一声,明天晚上有雨……让他抽出时间来,跟我出去一趟。”

况美盈心里有七八分数了,好生感激,赶紧点头。

话传完了,孟千姿没走,犹豫了一下,说:“江炼给我讲过你的事儿,你太爷也是挺不容易……我想问一下,关于韦彪的事。”

韦彪?

况美盈一愣。

“就是,韦彪也是被收养的吧?”

况美盈说:“是啊。”

她有点茫然,又有点警惕:这位孟小姐,怎么会突然注意到韦彪呢。

“他以前……过得很辛苦吧?”

况美盈笑得很不自然:“是……是啊,那些在外头流浪的,都过得挺不容易的。”

孟千姿显得很是同情:“看来是受了不少罪,那他,还记得以前的事吗?比如自己的父母啊……跟你说过吗?”

况美盈说:“没有,那时候都还小呢,他不记得的。”

孟千姿哦了一声:“这样。”

又很“随意”地发问:“那江炼呢,他记得吗?”

况美盈摇头:“他更不记得了,他被我太爷收养时,比韦彪还小呢,而且那时候,他已经在外头流浪几年了……反正,从来没听他说过。”

孟千姿又哦了一声,把话绕回韦彪身上,结束这对答:“韦彪这人,还挺老实的……我就是问问。”

她转身离开,觉得自己怪聪明的:打听事情嘛,就得这么声东击西、避实就虚,上来就打听江炼,回头况美盈去告诉江炼了,多尴尬啊。

况美盈原地站了会,忽听一声门响,回头看时,是韦彪探头出来,还吁了一口气:“她……走了啊?什么事儿啊,亲自来问,打发人传话不就行了吗?”

这话,正戳中况美盈的心事,她冷冷看了韦彪一眼:“什么事儿,你能不知道?你和这位孟小姐,这么有交情。”

韦彪奇道:“我跟她能有什么交情?面都没见过几次。”

绑架……也能算交情?

况美盈硬邦邦回了句:“那要问你自己了,真厉害,面都没见过几次,孟小姐亲自来打听你,恨不得父母兄弟都打听清楚,还可怜你小时候受了罪呢。”

说完,大踏步回房,砰一声甩上了门。

……

韦彪挠了会头,也悻悻回房。

不对,孟小姐打听他,还是亲自打听,问及父母兄弟,还可怜他小时候流浪受过罪?

难不成……

韦彪心里一跳:莫非这位孟小姐,对他有意?

但他没在她面前表现过什么啊,而且,他的外形也不是那么有优势,不过也说不好,也许人家大小姐见多了俊男靓女,根本不在乎皮相这些世俗的,而且人家慧眼识珠,知道他韦彪是个不同凡响的……

他有些自矜,从小到大,就没得到过什么女孩子的青眼,倒是江炼,挺能招蜂引蝶的,但那又怎么样呢,江炼尽招些庸脂俗粉,但他韦彪,吸引的都是高质量的……

就是可惜,他对这位孟小姐并没有感觉,他还是喜欢美盈那种的。

江炼洗完澡出来了,腰间围了条浴巾,拿着毛巾反复擦拭头发。

韦彪看了他一眼,那优越感,隔着几米远都感觉得到。

什么情况?江炼皱了下眉头,擦头发的动作都慢了。

不过也没深究,反正韦彪这人,小里小气,一直就不大拿正眼瞧他,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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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江炼被急促的拍门声吵醒。

有了之前的挟持事件,江炼对这种夜半叫门都有阴影了,他瞬间坐起,但全身紧绷的肌肉又很快松弛下来。

他听出那拍门声里,夹杂着神棍的声音:“小炼炼?小炼炼!”

韦彪也经历了从极度紧张到放松再到恼怒的转换:“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江炼过去开门。

神棍就站在门口,面色潮红,不断舔着嘴唇,一头卷发乱蓬蓬的,那是抓挠扯拽过无数次的结果。

往下看,鞋都没穿,这是有多着急啊,光着脚就找来了。

沈万古也陪在边上,有点熬夜熬得木呆了的迹象。

江炼还没来得及开口,神棍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走,走,小炼炼,到我那说,我理出了一个框架,很大的,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我有点乱,我需要找个聪明脑子的,帮我确认一下。”

又说沈万古:“行了行了,你走吧。”

他拽住江炼,简直是一溜小跑了,光脚板打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问开了:“小炼炼,你知道蚩尤吗?”

沈万古的房间就在神棍隔壁,所以离得不远,听到这问话,随口回了句:“知道啊,那个反派嘛。”

神棍身形一顿,凶巴巴回头看他:“谁!你说谁是反派?”

沈万古吃这一吓,反而吓精神了:“蚩……蚩尤啊,他不是跟黄帝作对,还打架来着么?”

神棍怒道:“胡说八道,你这就是野史小说看多了,人家蚩尤,怎么能是反派呢?他是九黎氏族部落联盟的首领,我们现在是叫‘炎黄子孙’,但是也叫‘黎民百姓’,这‘黎’就是源出‘九黎’,蚩尤,和黄帝炎帝,并称中华民族三大始祖好嘛。”

说到这儿,砰一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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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特别亮,江炼一时间有点不适应,过了会,才看清满地都扔了乱纸团,桌子上有打开了的、但没动过一口的外带饭菜。

怪不得这味道有点一言难尽,江炼先过去开窗透气,这才回答神棍的问题:“知道。”

况家的老家在娄底,而一直有传说,娄底就是蚩尤的故乡。

回过头时,看到神棍抖抖索索地、向他举起了一张纸。

纸上画着地图。

这么说也不确切,太简易的图了,只有一道长江分了南北,四个圈圈分别标着:湘西、贵州、广西、云南。

嗯,四个地方有共同点,都是地处西南,山多路险,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相对封闭,被人们认为是边地、夷区、瘴疠之所。

江炼挑眉:“什么意思?”

神棍说:“当年,黄帝和蚩尤大战,蚩尤败退,一路退到湘西,几千年下来,部落又不断迁移,但多是往山林、险地、边地去,大致的范围,就是这些地方,当然,也许还迁移到了东南亚——那个时候,太早了,还没有现在的这些国界。”

江炼点头,但还是不明白神棍的用意。

神棍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些地方有很多诡异的事儿,就在这个范围。”

他点给江炼听:“蛊术是在苗区,最著名的是湘苗和滇地黑苗;赶尸,主要是在湘西贵州,最多偶尔走过界、延伸到紧挨着的地方,不会再远了;落洞,不用说,在湘西;辰州符,是在怀化沅陵那一带……全在这个范围内,全在!你听说过上海的人去赶尸吗?或者北京的人去放蛊?没有吧?全在这一带!”

他伸出手指,用力点向纸上标出的那些区域,把薄脆的纸张点得哗啦作响。

江炼周身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来:“你接着说。”

“跟着蚩尤退进这些地方的,主要都是九黎啊,三苗啊,总之是,很多少数民族,现在有些苗区,还奉蚩尤为始祖呢。他们没有自己的文字,代代口耳相传。我再问你,传说中,文字是谁造的?”

这个问题,这些天提到的挺多的,江炼脱口而出:“苍颉。”

“没错,苍颉造字,但苍颉是黄帝的史官,你说,有没有可能,因为蚩尤和黄帝是对头,所以,战败之后,他的部落,抗拒黄帝那头传过来的一切,包括文字呢。”

江炼沉吟了一下,就事论事的话……

“有这可能。”

神棍又咽了一口唾沫。

“他们不用文字,习惯了口耳相传,但也同时会沿用另一项记事的技法,结绳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