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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帐前,江炼深吸一口气,拧亮了手电,陶恬如一个称职的向导,在前头引路,给两人做介绍。

江炼看到了丁盘岭的尸身曾经倒伏的地方,尸体当然是已经搬走了,但伏尸的地方拿白-粉撒过形,还插过木枝,仍旧依稀可见。

还看到了一小爿地,乍看没什么特别的,但蹲下细瞧,就能发现那一处的土壤呈螺旋状,像是曾经旋转着闭合。

江炼和神棍对视了一眼,俱都心中有数:据说漂移地窟需要呼吸,夜晚时,在地面会出现开口,这叫“地开门,风冲星斗”,但天亮之后就会闭合,闭合时,那一处的地面,会呈现出这样的螺纹——这螺纹也是水鬼追索漂移地窟的唯一线索。

陶恬的介绍也证明了这一点:“丁盘岭死前,附近有一个藏族人,叫丹增,为了给营地的朋友送羊肉,曾经来过这儿,还跟丁盘岭说过几句话。据他回忆说,他看到丁盘岭的时候,丁盘岭正拿着一个纸箱壳盖住一处地面,盖的就是这儿……”

话还没完,腰后的卫星电话忽然响了,陶恬一愣,向两人说了句“不好意思”,匆匆出帐接听电话。

陶恬居然有卫星电话?

江炼掏出自己的手机瞧了瞧,那信号,没得真干净,干净得让他想上手去抠,他深悔自己考虑不足,没买个卫星电话带上。

陶恬既然有,自己是不是能朝她借用一下,或者买过来也行啊,这样跟孟千姿联系的时候,也方便点。

他心中这么想着,不觉就朝帐篷边走了两步,恰听到陶恬扬高的、紧张到几乎变调的声音:“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啊?”

尽管没听到具体内容,但从陶恬的语调声音来看,他直觉一定是出事了。

过了会,陶恬进来了。

尽管她想装着镇定,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倘若没真正经历过一些事的话,是镇定不了的,江炼略一打量,就看出她攥着卫星电话的手在微微发颤,且不自觉去舔嘴唇的频率明显变高。

江炼也不准备委婉了,单刀直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陶恬猝不及防,茫然“啊”了一声,欲言又止。

江炼朝神棍使了个眼色。

神棍真是一点就透,清了清嗓子,问她:“出什么事了?需要我跟孟小姐说一声吗?”

三重莲瓣的身份还是好使的,陶恬语无伦次:“不不,四姑婆应该会去说的……”

她定了定神,语音还是有点发抖:“四姑婆她们早就进山了,两百多号人,分了二十多个小队,在不同的地段搜找,都是早出晚归的,平时就用步话机和卫星电话联系,每天晚上,哪怕人不回来,也必然会打个电话,报备一下当天的进展和搜找过的地段……”

“有一个小队,大概八个人,两天前就失联了,四姑婆又派了一队去找……”

神棍紧张:“又失联了?”

江炼哭笑不得,低声说他:“能不能盼着人点好?”

陶恬摇头:“说是,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找着……三具尸体了,四姑婆都要疯了,带着人赶过去了,其他还不知道,大家议论纷纷的,都还在……打听呢。”

江炼不语。

从刘盛那件事可以看得出,山鬼是很在乎人命的,孟千姿带队,丢了一个刘盛,就已经很自责了,四姑婆这次,打底就是三条人命,还不知道人数会不会继续往上攀升——搁谁都得疯吧。

神棍吞咽了口唾沫:“会不会是雪崩、失足滑坠什么的?”

陶恬回过神来:“我觉得不会,这两天没听说有雪崩,如果是自然伤亡,不可能一队人都失联吧?一定是出大事了,四姑婆才会赶过去。”

管它出什么事,站在这儿胡猜肯定是没意义的,江炼略一沉吟:“我们也赶紧上路吧,具体什么情况,到那就知道了,没准还能帮得上忙。”

陶恬忙不迭点头,几乎是小跑着,第一个出了帐篷。

江炼和神棍随即跟出,藏区天长,但黑得也快,只在帐篷里查看的这么会功夫,外头就已经全黑了,远远的,能看到两辆打着灯的车,那点灯光,被周遭的黑暗挤压,微弱而又压抑。

走了两步,江炼突然回头。

没什么异样的,山线平静,旷野寂寥,那几顶破帐篷在夜色和风声里呼啦作响。

神棍凑上来,问他:“怎么了?”

江炼笑笑:“没什么。”

顿了顿,又补了句:“就是觉得,脊梁骨上,有点毛毛的。”

神棍哦了一声,也往后瞧了瞧,沉默着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冒出一句:“你知道吗,我有个朋友,小棠子,就是盛家掌路铃的那一个,曾经因为一些原因,一个人,在外头漂泊了四年多。”

所以呢,怎么突然提到她了?跟眼下这情形,有关系吗?

“她经常向我传授经验,有一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她说,如果你在路上,突然觉得不对劲,那千万别怀疑自己,一定是有不对劲的地方。”

江炼没吭声,只是又回头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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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之后,重新发动。

车里的气氛相较之前,沉闷了许多,况美盈察觉到了,却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地一会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

夜色昏沉,车灯只能在前方辟出很窄的光亮,眼见视线里的那几顶帐篷渐渐远去,江炼轻吁了一口气,下意识摸了摸后脊骨,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想太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司机突然吼了句“卧槽”,紧接着,车身强烈颠簸,车头驶歪,直直冲向了旁侧,刚冲开了一段,一侧的车轮不知道是不是碾上了什么尖锐的,突然爆开,车身倾侧着徐徐停下。

后面的车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紧急转向,而后在不远处刹住。

这一头,况美盈已然面如死灰,她坐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哆嗦地看着外头僵停在夜色里的车灯光柱,嗫嚅着说了句:“我们,我们是不是轧到人了?”

车子那么大的颠簸,显然是轧到东西了,而且不会是小东西。

司机一拳砸在汽车仪表盘上,低声咒骂了句什么,陶恬反应过来,膝盖在座位上跪起,转身向后看。

借着两辆车的微弱灯光,她看到,车后不远处,的确软塌塌趴伏了个人,车子显然是从那人身上直直碾过来的,而后车看到了之后,紧急转向,才避免了二次碾压。

那司机又骂了两句,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那人,然后伸手去开车门,电光石火间,江炼脱口说了句:“等会,先别下去。”

又吩咐司机:“有手台吗?让那辆车的司机也先别下。”

话说得迟了,那辆车的司机已经拎着探灯下车了,那是个络腮胡子,长得五大三粗的,大概人反正不是自己轧的,没什么压力,探灯略照了照之后,就冲这头发火:“怎么还不下来!吓傻了吗?撞到人了不知道啊?”

话音未落,忽然身子一挺。

况美盈身子抖得如筛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她吓失声了。

她看到,有一截尖利的什么东西,穿透那司机的后脑,从他的一只眼睛下方,直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