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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步话机里传来神棍茫然的声音:“干嘛啊,你们都跑到我帐篷里干嘛?我……睡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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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炼有一种极其荒诞的感觉。

难道自己在做梦?

他跟着几个人回了营地,隔着老远就看到自己和神棍的那顶帐篷帘门掀起、外头围了一圈人,神棍还没从睡袋里出来,披着件厚外套,睁着一双迷糊的眼,一脸懵逼。

孟千姿也在,坐着轻巧的折叠轮椅——她原本的轮椅太重,不便携带,此行带了个轻量简易版的,只适合在营地推两步。

景茹司见是虚惊一场,挥手驱散看热闹的人:“都回去睡觉,睡七分醒三分,别睡死了。”

警报解除,孟劲松心头一松:“我就说么,我们一直守着营地,没看见有人进来,也没见神棍出去啊。”

江炼脑子里一团乱,问神棍:“你……你又回来了?”

会不会是神棍出去过,又趁着混乱、赶在被大家发现之前回来了?

神棍莫名其妙:“我去哪了啊?我一直在睡觉啊。”

孟千姿说了句:“他确实没出去过,我们进来的时候,他都还没醒呢,而且,何生知第一时间就检查了他的鞋底和鞋内。”

这个点,又是大雾,外头的泥壤濡湿,但他的鞋底干燥,没沾上湿泥碎草,鞋内也冰冷,如果刚被穿着跑动过,怎么都会留下点热量温度。

所以自己看到的,是个跟神棍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江炼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那个东西,和那个像神棍的人,出现在营地附近,千姿你感觉一下,应该能感觉到他们来过吧?”

孟千姿迟疑了一下:“就是没有,江炼,没有异常的味道,也没有什么活物的热量靠近过。”

江炼说:“会不会是他们没味道,也没热量……”

他没再说下去,他觉得,越说越乱,事实摆在眼前,应该是自己某个环节或某处认知出了错,他得捋一下,得往前回溯……

景茹司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也糊涂了,大半夜的,虚惊一场,困意重又袭来,她觉得分外疲惫:“应该也不是看错,你好好回想一下,有没有什么关键的。千姿,这儿有我,你先回去吧,你得休息好。”

孟千姿找借口:“我待会再回,刚醒,一时也睡不着,精神着呢。”

她这些日子,很少能和江炼在一处,偶尔见到,也前是人后是人,难得现在有机会,能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她那点心思,景茹司哪会看不出来?自打听说孟千姿拼着废了条腿也要进山去找江炼的尸体,景茹司就知道,自己那点小动作是济不了事的。

再大点的动作,她也不敢做,当年做过一次了,亏心。

索性顺水推舟:“那我先回了,你们把事情捋一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又吩咐孟劲松:“千姿有什么事,你照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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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窄小,孟千姿的轮椅进不去,露天待着又太冷,孟劲松回了趟帐篷帮她拿毛毯。

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多此一举:江炼已经把自己的睡袋拉开,很仔细地帮她裹上了,裹得胖肿胖肿的,连脑袋都兜包住了,只露了张脸。

然后,江炼大致说了事情的经过。

神棍听得最为激动:“真跟我一样?一模一样?他也戴了我这么……”

他边说边抓起手边的眼镜:“时尚的眼镜吗?”

这眼镜是新配的,金属镜架,其实不大搭神棍的气质,戴上了像个低配版斯文败类,但神棍一见倾心——也不奇怪,他一向不讲审美的。

江炼摇头:“当时太过仓促,手电一扫,照到一张脸,就以为是你,现在想想,细节确实不一样。”

那人没戴眼镜,自己也是太着急了,其实只要有时间细想,就会发现好多疑点:神棍夜半出来方便,怎么可能悄无声息、连手电都不打呢?

神棍喃喃:“长得一样,难道是我的双胞胎兄弟?毕竟我是被扔在小村村村口的,不好说是不是独生子女……但是,他怎么会跟那东西在一起呢?”

要命了,孟千姿皱眉:“这件事根本就不合理,你们俩都没有夜半打手电的经历吗?”

她跟着二妈唐玉茹住过一段时间,唐玉茹是艰苦朴素型、农村放养式,不会给她提供什么好的环境,打手电走夜路或者上厕所这事,孟千姿颇有经验。

“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你打手电,你就是靶子,是核心,是唯一亮点,别人自然而然都会看你,有心人也会避开你——那个怪东西明明可以躲起来的,但是不躲,被你照个正着;还有那个……冒牌神棍,他都被光照到了!”

一般人在黑暗中被光照到,会下意识闭眼、遮挡,或者向光源处张望,哪有那么淡定、还去看别处的道理?

江炼心里咯噔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出现幻觉了?”

孟千姿不置可否:“劲松他们都在值夜,虽然没打灯,但他们长期用亮子,周围有人出现,还是能察觉的,你也说了,那个怪物根本没遮掩自己,就那么大剌剌出现在空地上,他们好几双眼睛,怎么会都没看到呢?更重要的是,我确实没有闻到任何异常的味道。”

阖着是自己出问题了?江炼头皮发麻,就在这个时候,神棍冒出一句:“也不一定是小炼炼出了问题,你们山鬼不是有山外青山……楼吗?”

孟千姿听得一头雾水,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孟劲松反应过来:“你是说山蜃楼吧?”

卧槽,山蜃楼?

孟千姿心中一个激灵,这里的人,除了神棍,都太熟悉山蜃楼了,但也正因为熟悉,第一时间就把它pass掉了:毕竟,山蜃楼的首要条件是大雨。

神棍的话点醒她了,除了“大雨”这一条,所有的所有,都跟山蜃楼极其一致。

孟千姿和江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点口唇发干:这里是雪山,雪线上不可能出现瓢泼大雨。

雪山没有雨,但会不会有跟雨同样的、替代物呢?

江炼想起了入暮前,那漫山遍野的……大雾。

孟千姿也想到了,她急向孟劲松道:“快,把那个史小海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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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小海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何生知拽了过来,一脸懵懂加一脸惶恐,紧抓住何生知的胳膊不撒手。

孟千姿心跳得厉害,语气尽量温婉:“我问你啊,你看到龙,是在晚上,还是白天?”

史小海想了想,说:“晚上,冷,在地上睡觉,一睁眼,天黑抹抹,头疼……”

说到这儿,还拿手去摸后脑勺,一脸痛楚状:“我就……打手电。”

这又是一条关键的,打了手电。

山蜃楼得有灯光才能看见,史小海打了手电,江炼也打了手电,但孟劲松他们,用的是亮子。

“然后,龙,就在天上飞,”说到这儿,史小海又兴奋了,“那么长,那么大,雾是白的,龙是黑的……”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嘟嚷了句:“不在这里,在前头,让你们往前走,你们都不走……”

至于龙去哪了,他说不上来,只是说,看着看着,龙就不见了。

孟千姿让何生知把史小海带走,定了定心神,才看向神棍:“我们可能……快到你梦里的地方了。”

神棍半张了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梦?”

孟千姿说:“你不是梦见过龙在天上飞吗?还有很多很多人点算箱子?然后,那条龙就陨落了。还有很多人围成圈,唱很悲凉的歌。”

神棍恍然。

江炼接着说下去:“山鬼的说法里,蜃珠是龙的涎水,如果当时,龙真的在这一带飞过,滴下一两滴涎水,很正常。”

神棍错失过江炼他们在湘西的那次蜃珠显像,但事后听江炼说起过是如何栩栩如生,一直印象深刻。

他心下一突:“你的意思是,我们有可能看到点算箱子的场景?”

孟千姿觉得未必:最好的蜃珠,是显形听音的,但依江炼的说法,没有声音,那两个人明明在石后,很快就不见了,看来这儿的这颗蜃珠,成色也不怎么样。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神棍的梦境里,那条龙没多久就陨落了,已经垂垂老矣。

然而神棍已然血脉贲张,越想越激动,以至于语无伦次:“如果场景再现,那我们不是能看到那些神族人,箱子,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了吗?哇,小炼炼,厉害了,你看到的不是真人,是上古时的显像啊……”

他突然怔住了。

小炼炼说,那怪物长了张牛脸,头上的突起不对称,还有对诡异的胳膊,怎么上古时的人,也长得跟螳螂人一样畸形呢?

还有,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又是谁呢?

更加重要的是,史小海说得很清楚,还没到地方,还得向前,也就是说,这儿并不是主场,是个偏远的、荒僻的、甚至无人的所在,那么,那两个人,在这种地方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