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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找到了人,又是在众山户面前, 身为行三的大佬, 自然要注意行止, 倪秋惠反而是那个不紧不慢、最后下的。

刚走了两步,她忽然注意到那些手势。

山鬼不像水鬼那样有专用的“水鬼招”,但大致的手势她还是熟的,这可不是欢呼雀跃式的招手……

她心头一紧,喝了句:“先别下!”

来不及了, 江炼脚下一空,整个人忽然向下窜落。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 跟在江炼身后的神棍见到江炼瞬间矮了下去, 还以为他踏中了什么陷阱,想也不想, 伸出双手就去抓他肩头。

抓是没抓到, 但神棍的两只手之间,是连了条缚绳的, 那条缚绳,倒是无比精准地、套住了江炼的脖子。

然而神棍这人,没什么功夫底子,手臂上无力、下盘也虚浮, 所以这一套, 没能套上人来,自己反给带得大头朝下, 两个人,如两节挂在一起的香肠,顷刻间,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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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炼也说不清楚自己掉进哪了。

只知道是筒状,但不是直上直下的筒状,有点像乐园里的滑滑梯,时而旋转、时而扭曲,但总体是往下的,溜滑、冰冷——手电比他先掉,一直在前方磕碰,发出单调而又空洞的声响,手电光四面转摆,时不时映出一些画面,也应证了他的想法。

的确是冰,四面都覆盖着冰,滑不留手,人根本就定不住身子,只能身不由已地迅速往下滑。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被勒得双眼翻白,舌头都止不住要外吐了,这杀千刀的缚绳,神棍口口声声说什么“说不定什么时候,作用就凸显出来了”,现在,这作用终于凸显了!

阖着是要把他给勒死。

江炼先是拼命曲肘蹬腿,想蹬住筒壁、止住下滑之势,然而这摩擦力实在是太小了,他又抽出腰间的匕首,忍着就快被勒窒息的不适和眼前的团团金星,拼命拿匕首往身侧去插去戳。

也不知道是不是走狗屎运,某一个瞬间,还真让他定住了几秒,他一把抓住脖子上的勒绳,只来得及说了句“你是不是要勒死我”,又往下滑去。

这一次,他两招并行,再次乱蹬乱踏,同时拿匕首不住戳插,神棍也反应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又撑又抓,十几秒后,两人又一次达成了颤巍巍的、微妙的暂停。

手电筒已经先一步滑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江炼连气都不敢喘重,动作异常小心,慢慢去抽背包侧袋里的袖珍手电——毫不夸张,冰可是地球上摩擦力最小的物质,气喘大点,或者动作重点,一个打破平衡,两人又该加速下去了。

俄顷手电光亮起,江炼先往上照,心头猛跳,却又止不住好笑。

原来,这一趟两人定住,居然多亏了神棍:他乱蹬时,一条腿蹬进岔道里去了,强行“被劈叉”,这一叉,再加上匕首插凿,才有了这宝贵的一停。

江炼又往下照,这一下,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心跳都差点停了。

就在下方十几米远处,洞壁上竖着一片锋利的冰片,边缘又薄又韧,可以想见,如果不是暂时停住,而是加速下滑的话,只消一秒功夫,人就会被滑切成两半,都不带哼一声的——而由于惯性,那两半身体大概还会合在一起下滑、好一会儿才会出现运动不同步的搓移。

只看了一眼,江炼额上就冒冷汗了,心口处也凉飕飕的,如冷风过路:这可完了,摩擦力这么小,指不定下一秒,两人又会往下滑了。

他喉结滚了滚,轻声说了句:“你那条腿,是在岔道里是吗?”

神棍嗯了一声,嗯得又惶恐又悄声。

江炼咽了口唾沫:“我托你,你得……两条腿都进去,得换道,赶快。”

哪消他说,神棍另一条腿,已经拼命往那个岔口里送了,其实另一条岔道,也未必安全,但总好过眼前这条分分钟要命的。

江炼把袖珍手电的卡口别进衣领,背心处用力抵住筒壁,仰头看神棍进展:神棍的两条小腿,已经进去了,但他是头朝下的,身子怎么也拗不过去。

江炼一咬牙,伸手勾住缚绳,脚往筒壁上一蹬,一个挺身,把神棍推蹴了上去,神棍瞬间滑入那道岔口,正如江炼所希望的那样,下坠的势头之强,把这头的他也拽拉了过去——不过,两人虽然成功实现了换道,但本质上说,还是两截香肠,还是不断往下,只不过,换了上下位置而已。

但是,谁知道这条新换的筒道里,会不会还有冰片刀、或者尖刺呢?

两人还是老一套,更加激烈地去蹬撑,如同两只翻滚在筒壁里、垂死挣扎的大蜘蛛,但这一次,运气没那么好了,一直没能止停,好在多少和缓了降速,再然后,很突然的,一下子跌撞到什么,脚底下终于踩实了。

神棍已经滑晕眩了,眼前金星乱晃,江炼忍住五内翻滚,拈起领口夹着的手电去看。

这筒道的最后一截相当窄,两人面对面站着都有些局促,往上照,就是一截扭曲的筒壁,泛着冰面特有的莹亮,看着特别绝望。

江炼心算了一下滑坠的时间:“那个坡面上,大概有不少根通下来的……”

他本来想说“肠子”,再一想,“山肠”这词已经被用了,而且,这些筒道,比山肠要细得多了:“……血管,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走上去了就会出事。”

神棍终于回过气来:“是啊,先头那根,人滑过去肯定死了,这根……安全吗?”

在这种地方谈“安全”,似乎有点不切实际。

江炼又把手电往下照,心头不觉咯噔一声。

脚下踩着的,居然不是实地,像块镂空的青铜板,他蹲下身子,努力想透过板上的空隙看清外头,但手电光尽处,只有一片古怪的、看不清是什么的黑亮。

他又拿手去摸青铜板的边缘。

筒壁上结满了冰,按理说,这块青铜板的边缘处也该是被冰冻住、“焊”死的。

然而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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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江炼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这块板,好像是从外头装卸的,而且,最近应该装卸过。”

神棍半张了嘴,秒懂:“那这不就像个笼子?人家在外头把板一抽,就……逮到我们了?”

江炼示意了一下腰间的喷火器和枪:“那不一定,我们在这儿,也是一夫当关。”

现代火器和装备让神棍稍稍放了心,他仰头看上方的筒壁:“那咱们……怎么出去呢?”

江炼解下背包:“从上头走不现实,攀冰需要专业的工具,我俩这样的……没戏。我倒是希望,真有人从下头抽板。”

这样,还能有机会从下头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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