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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顺福咽了下口水,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德妃的请求。

许久,寂静的殿内骤然响起一声玉器落地破碎的闷响声,殿外的路元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谈垣初面无表情,他声音极冷地轻嗤:

“她有几条命够她折腾?”

许顺福埋首俯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底也怨恨德妃,净是给人添麻烦!

但许顺福也不得不承认德妃聪慧。

她看得出皇上在意谁,于是一出手就拿出要害,她话中暗指云婕妤和人有染,不管皇上有多厌恶她,都会再去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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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渐晚,夕阳只剩下一抹余晖,红霞遮云。

今日谈垣初依旧没进后宫。

也不对。

在夜深人静时,翊和宫大门敞开,德妃听见动静,她蓦然睁开眼,她从床榻上爬下来,殿内没有宫人,无人替她梳洗打扮,她想保持最后一抹尊严,每日都会替自己梳妆,但数日不曾洗漱,她一头青丝似乎涂抹了一层厚重的油渍,再如何打理都是枉然。

殿门被推开,德妃迎着浅淡的月光和来人四目相对,撞进他没有一点情绪的眼眸中。

德妃倏然一怔。

她从未想过她会有一日落魄至此,也未想过她会有一日和皇上见面是这般情形。

殿内一片昏暗,许顺福拎着灯笼进去,点了灯烛,很快带着路元等人离开。

殿门被嘎吱一声关上,殿内只剩下两个人,安静一片。

德妃跪坐在地上,她抬起头看向谈垣初,她忽然问了一句:

“今日臣妾如果没有提起云婕妤,皇上还会来见臣妾么?”

谈垣初眼皮子都没掀起一下:

“别废话。”

他来,不是听德妃说这些有的没的。

但他不想听,德妃却是从他的态度中知道自己的注定的结果,没有顺着他的心意停下来,她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臣妾本来是想求皇上饶臣妾一命。”

只要她活着,她总有翻身的机会。

但现在她知道,皇上绝对不会让她活着走出翊和宫,那么再求饶也不过是让自己难堪罢了。

德妃也冷下脸,人都要死了,她不在乎会不会得罪皇上。

她的家族?

皇上不会动的。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动,皇长子年幼,皇上必然会留着周家让人忌惮,从而护住皇长子。

他对后妃薄凉,对子嗣倒是一腔爱意和重视。

谈垣初见德妃这幅模样,皱了皱眉。

德妃却是没看他,外间月光落在她身上,越照得出她浑身的狼狈,她一脸平静,说起自己的罪名也不过阐述:

“您厌臣妾和宫人有染,给皇室蒙羞,恨不得对臣妾除之而后快。”

说到这里,德妃倏然低笑一声,说不出的嘲讽,也不知是对着谁,她说:

“您有三宫六院,一日换一个妃嫔宠信,连着一个月也不会重复,但您记得您一月来臣妾宫中几次么?”

谈垣初自是不会去记这种事情,他冷眼看向德妃。

德妃讽刺地扯唇,告诉他答案:“多至三次,少时一次也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您来臣妾宫中却不过只有二三十日,便是如此,臣妾居然也能算得上是颇得圣宠。”

谈垣初动作一顿,终于肯抬眼看她。

“这宫中多得是一生都不见圣颜一面的妃嫔,皇上觉得这后宫中有多少个臣妾?”

她是在问谈垣初,或者说她是在讽刺谈垣初。

谈垣初眼底冷了下来:“德妃,你放肆。”

他说着放肆,声音却冷淡得没有过多情绪,他说: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番话,朕就能诛你九族?”

德妃听不出他的恼意,倏地抬起头,她看向谈垣初,果然没在他脸上见到应有的怒意,她忽然觉得有点看不清眼前这位帝王了。

“您……”

谈垣初看向他这位给了许久尊贵的德妃,他眉眼间情绪寡淡,他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德妃,你要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

他自幼生长在宫廷,对于宫廷内女子情况如何,他未必不清楚,只是有些事没必要搬到台面上。

妾通买卖,寡妇二嫁,这在本朝都是司空见惯。

敬事房记载妃嫔侍寝,是防止皇室血脉混淆。

谈垣初看不见的妃嫔,他根本不在乎她们私底下在做什么,她们注定在皇宫中度过漫漫余生,德妃也想错了一件事,纵这些妃嫔觉得落寞,也不会做得出格,毕竟不是谁都不怕祸连家族的。

谈垣初看向德妃,语气淡淡却是有些嘲讽:

“你是皇子生母,有些事别人纵使做得,你却是做不得。”

德妃听出了他话中的潜台词,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许久,德妃闭眼,声音沙哑:

“陆淞……他曾和云姒都在和宜殿共事,他和云姒在宫外就是旧相识……”

“皇上如果不信臣妾的话,大可派人去查,她们绝不会是干干净净。”

德妃不在乎云姒和陆淞之间是否清白,即使真的清白,却也挡不住上位者的猜疑。

“皇上觉得,一个能够识文断字的人凭什么要进皇宫做一个身有残缺的奴才呢?”

自然是有所求。

德妃埋头,掩住眼底的阴冷,她即使要死,也要拖下几个陪葬的人。

陆淞莫不是觉得他背叛她后,她会允许他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