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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吗?”容昭问。

无名看了眼送进来的清粥小菜,又看向容昭,眨眨眼睛,干巴巴道:“我手疼……”

容昭:“喂你?”

无名眼睛一亮。

容昭扭头扬声:“谢叔,帮忙给无名喂——”

无名:“我自己吃!”

说完,他试图撑着走下来。

“坐回去!”容昭呵斥。

随即让人搬来床桌,将另一份清粥小菜放在床桌上,下人离开。

容昭不说话,坐在桌子旁低头吃了起来。

无名看了看她,也低头吃起来,一开始还很斯文,后来动作就有些快。

——这么多天没正经吃东西,能不饿?

再看他握着筷子的手十分有力,哪里像是需要人喂的?

容昭轻笑一声。

前夜这家伙都能背着她走那么远,怎么可能虚弱到没办法自己吃饭?

——还挺能装。

吃几口,无名偷看她两眼。

容昭坐在餐桌旁边,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她低着头,慢吞吞喝着粥,姿态完美,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侧脸在光影中,美不胜收。

无名耳根红了红。

容昭:“看我干吗?你想说什么?”

无名咳嗽一声,忙移开视线,轻声道:“今日走吗?”

他记得容昭说过,立刻回京见三位皇子。

背后之人一击不中,恐怕还会蓄谋第二次出击,他们必须尽快回去处理。

容昭倒是淡定:“不着急,先养伤。”

无名放下筷子,急切道:“我没事,可以驾车。”

容昭:“我说我养伤。”

无名:“……”

他耳根更红了,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知道,容昭是在等他养伤。

关于之前来找无名的那群陌生人,那个面具男,无名没有解释,容昭也没有问。

似乎那群人从未出现。

-

两日后。

石头恢复了大半,剩下只需要等伤口长好,容昭让他留在驿站,等着伤口彻底长好后,去淮州主持福禄轩开业大典。

至于容昭,她带着谢洪、无名,以及淮州护送他们的兵马返回京城。

福禄轩已经不是当务之急,京中才是。

这两日,京中躁动,许多人都闻风动了起来。

永明帝让人彻查容昭遇刺一事,至于能不能查到,那就难说。

无名伤还没养好,但这家伙不愿意等下去。

昨日就闹着要送容昭回京,容昭拖了两日,也准备了两日,这才返回。

无名原本要驾车,容昭:“得了吧,你那身体还是进去躺着。”

无名刚想反驳,便见容昭上了马车。

他一顿,随即不再反驳,乖乖爬上马车。

显然,驾车以及与容昭同车,他毫不迟疑选择后者……

马车里面很宽敞,铺了很多床软绵绵的被子,容昭坐在里面,让无名躺着。

无名:“……”

容昭挑眉:“嗯?”

无名立刻乖乖躺下。

大抵躺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整个人都僵硬了,耳根通红。

谢洪也爬上马车,瞪着无名,一脸戒备。

马车动了起来。

谢洪瞪着无名,无名僵硬着一动不动,车内气氛十分诡异。

容昭开了个话题:“京中有什么消息?”

谢洪忙道:“王爷震怒,连上数道折子,皇上也跟着震怒,下令大理寺与淮州知府彻查此事,一定要有个答案。”

大雁朝如今十分太平,皇帝威严日盛,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情,皇帝如何能不生气?

想了想,谢洪继续汇报自己收到的消息:“大理寺卿之子关梦生与世子关系不错,还是团团股东,关大人收到命令当晚就去见了王爷,说一定彻查,能查到多少都会告诉安庆王府。”

显然,对于背后真凶,都没信心查出来。

容昭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对方敢动手,恐怕就不怕查。”

无名想要坐起来,被容昭看了眼,又乖乖躺着,口中冷笑:“彻查?恐怕查来查去,要不什么都查不到,要不就查出一大堆人。”

容昭:“是呀,对方敢出手,就知道后果。”

她被杀的后果都能承担,更别说她如今还好好活着,对方恐怕只是恼怒没直接干掉她。

无名:“那些人是特意培养的死士,恐怕连来自哪里都查不到。”

谢洪恼怒:“难道就这么吃了哑巴亏?”

容昭与无名都没说话。

那晚,他们已经讨论过这件事,是谁?如何应对?他们都已经说过。

这个亏,现在只能吃。

容昭冷笑,就算皇帝查到真相,他会对自己儿子出手吗?

无名抬起头,似乎知道容昭在想什么,突然道:“容昭,皇帝也未必不会对背后之人出手,只要我们确定是谁,提供‘证据’,他或许会出手……”

已经敢如此明目张胆刺杀,又不是受宠五皇子,永明帝未必不忌惮他的这个儿子。

容昭看向他。

无名回视,并不移开视线。

片刻后,容昭轻笑一声,摇摇头:“那更不能提供所谓‘证据’,否则,我们就会成为棋子,下场难以收拾。”

无名闻言,缓缓将脑袋放回去,有些担忧,“那人在暗,你在明……”

容昭摇头:“我已经有应对办法,放心。”

无名顿了顿,声音轻轻:“容昭,我会帮你。”

他之前只觉得容昭着急,如今知道了她最大的秘密,方知她到底面对着什么?

四面楚歌也就罢了,还隐瞒着那样一桩事情,相当于游走于刀尖,一旦出现意外,便是万劫不复。

——他要帮她。

容昭看向他,用折扇敲了下他的脑袋:“你好好养伤,别管我,我自己能应对。”

无名沉默不言,明显是还倔强着。

谢洪:“……”

他听得一头雾水,实在是不知两人在说什么。

不过——

谢洪眼睛一瞪:“大胆无名,世子之名也是你可以直呼的?!”

无名:“……”

“哈哈哈哈哈!”容昭大笑出声。

无名见此,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弯。

谢洪再次一头雾水。

——搞什么啊?

——他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他有点多余?

-

马车一路走走停停,四日后,返回京城。

到达安庆王府门口时。

谢洪都快哭了,他跳下马车,准备搀扶容昭下来。

然而在马车上养了四天的无名更快一步,跳下马车,小心翼翼伸出手。

容昭站在马车上,看着他。

无名执拗地抬着手。

容昭缓缓将手搭在他的手腕,走了下来。

她并未回府,而是转身看向无名,神情平静。

果然,无名站在马车旁边,看着她,轻声开口:“就送到这里了,容昭,就此别过。”

这一趟,其实是他送她。

他已经在安庆王府待了半年。

如今有心态的变化,也有其他因素,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谢洪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

——无名要走?!

他面色一变,此人知道世子身份,正是应该在王府监视下生活,被他们牢牢把控,怎么反而要离开?

这怎么可以?!

谢洪急道:“不行,世子,他——”

容昭抬手,阻止谢洪的话。

她看向无名,一点也不意外,神情十分平静。

这个可能来历特殊的男子,本来就不会一直在安庆王府当车夫,这个时机离开,也是正好合适。

她转身吩咐刚刚出来的门房一句。

那门房赶紧跑进去,很快端着两个酒杯出来,脚步很快,却十分稳当。

无名眼神十分复杂。

——离别酒。

容昭端起一个杯子,将另一个递给他,语气带着笑:“好了,不多说,天下无不散筵席,望君珍重。”

无名抬手接过,声音沙哑:“世子,珍重。”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一饮而尽。

无名喝完后一怔,喃喃:“这是水……”竟然不是酒。

容昭白眼:“你伤还没好,喝什么酒?”

这家伙可真是狂妄,一身还没好的伤,竟然就痴心妄想喝酒?

无名闻言,嘴角忍不住上扬。

容昭将杯子放在托盘上,突然转身,双手抬起弯腰,声音认真:“容昭谢阁下救命之恩,愿一路顺风。”

无名放下杯子,同样一鞠到底:“无名谢世子教导之恩,望世子万事顺意,平安顺遂。”

平安,是他最真的祝福。

说完,无名直起身,转身离开,脚步匆匆。

容昭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一袭黑衣,脊背挺直,毫不起眼,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如来时一样,风过无痕。

“再会。”容昭笑了笑,转身走入安庆王府。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谢叔,帮我约三位皇子明晚福禄轩四楼见。”

人群中。

无名蓦然回头,眼眶微润:“阿昭,再会。”

从始至终,她不问他是谁。

他不提她男女。

两个少年人,各自有要背负的重担。

一个是天下,一个是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