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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执己见

李成义施礼问好之后, 便问:“敢问廖伯,我方才何处说错了,还请指正。”

廖静轩的父亲廖中昌微微苦笑, 转头看了李老将军一眼, 淡淡道:“陈年旧事了,是一时失察, 还是有人泄露了军机都无从查证了, 不提也罢。”

只寥寥数语,便让李成义的脸色为之一变。

记得当年负水战败后,朝中的臣子们都弹劾杨巡用兵急躁,为了拿到粮草辎重不惜铤而走险。

倒是之后渐渐有了别的声音, 尤其是司徒晟之前跟随六皇子在北地缉拿贪官, 连带也牵连出了泰王当年陷害杨巡,断供粮草的旧案。

朝中为杨巡老将军平反的声音才渐渐响起。若是旁人, 案子查到这个地步, 朝廷总该是有个说法了。

可是偏偏这是杨家的案子啊!当年陛下气火攻心, 在杨毅投敌之后,便下令抄斩了杨家满门。

时隔这么久,就算陛下心知肚明当年杨巡战败有冤情, 可为杨家平反, 却万万不能。

不然, 岂不是往陛下的龙颜上,公然拍一记响亮的耳光?

而廖中昌既然是李老将军的同袍, 那么当年应该也在杨巡老将军的手下效力。

他显然是知情人,才会有如此的说法。

廖中昌在跟李成义将军简短寒暄后, 便将目光落在了司徒晟的身上。

算起来, 他也是许久没有见过这孩子了。当年, 这孩子是经过了他的手,送到了友人遗孀李氏的手中,请她代为抚养。

此后为了湮灭这孩子的过往,他便再未去看望这孩子。

转眼的功夫,这孩子已经出落得一表人才,通身的气度,还真是肖似老将军啊!

而司徒晟也是默默无言看着廖中昌,并未过去相认。

听李老将军说,廖家夫妇从老家赶来,本是来看儿子廖静轩的。没想到廖静轩临时回京的事情并未告知父母,结果老两口扑了空。

不过廖中昌跟李老将军是旧识,此来就当访友,也不算白走一趟。

曾经的杨家军麾下的同袍立在城头,看着他们曾经策马扬鞭,一同饮马洗马的负水,一时也是感慨万千。

不过廖中昌还是发现了这城池与从前些许不同之处。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沟渠道:“我记得这里并不曾有河流,难道是为了修建护城河,而特意引来的水?”

李老将军笑道:“这可是你那好儿子的功劳,这条沟渠,若战时,自然是护城河,可在边关太平时,就是四周百姓引水灌田的救命河。”

廖中昌闻听此言,展目望去,果然在城后的村庄四周,增加了无数良田。

李成义笑着道:“这些都是军户开边,近两年新开出来的田地。我们的司徒大人和廖大人在户部和工部可不是什么都没有做,除了改制了职田,恳请陛下在北地修建工事,又修建水利,方便戍边屯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良田千顷,就是前线战士锅里的底气了!”

廖中昌闻听此言,不由得心里暗暗一惊。

他的夫人一向教导儿子廖静轩淡薄名利,不许走仕途之路。可惜廖静轩表面恭顺却有自己的鸿鹄心思,还是在人到中年时,背着父母去考取了功名。

事已至此,他的夫人又教导廖静轩去些清闲衙门,莫要掺和那些勾心斗角的朝堂之争。

他倒乖巧听话,去了清水衙门工部,后来因为养伤,又去了女学教书。

廖中昌虽然嘱咐过儿子多照拂一下司徒晟,却并没有想过这两个没有根基的孩子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在那熙熙攘攘的朝堂能有所建树。

可谁想到,儿子看似默默无闻多年,竟然与司徒晟一起,在朝堂上一起给边疆的战士构筑了坚实后方。

司徒晟看着廖中昌百味杂陈的脸,笑了笑淡淡道:“廖兄虽然淡薄名利,却有治世之才,全赖伯父的悉心教导啊!”

这本是寻常恭维同窗父亲的话,可谁知廖中昌听了,却脸色微微一变,有些酸涩地苦笑:“……哪里是我之功劳,是他天生就该如此……”

嗯……这句话听着就有些“我儿原本是天才”的不客气了。

就连旁边的李成义听了,都有些尴尬一笑,哈哈打岔了过去。

当司徒晟问廖家夫人何在时,廖中昌用手一指道:“方才在城下,巧遇了位姓楚的娘子,她说是我家静轩在女学教书的女弟子,听说我们是她夫子的爹娘后,便拉着贱内叫师奶。这嘴巴太甜,贱内便跟她一路闲聊去了。”

司徒晟顺着廖老先生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楚琳琅正挽着廖家夫人的手,在城下的河堤上边走边聊呢!

楚琳琅跟廖夫人闲谈的,自然是廖静轩了。

廖夫人跟儿子久久不见,家书里也只是报喜不报忧,所以从楚琳琅的口中,廖夫人反而能知道儿子的近况。

楚琳琅耐心一一作答之后,含而不露地微笑打量着廖夫人。

方才见到了这对夫妻,又听闻他们是廖静轩的父母时,楚琳琅的心里是吓了一跳的。

原因无他,廖静轩身材高大,与司徒晟一样,是器宇轩昂的男子。

可是现在看廖静轩夫妇的个子,矮得不只一点点,而且都是消瘦的身材,就是怎么生出那么伟岸高大的儿子来?

这种违和感,让心思细腻的女人不能不多想。

只是这样的问题真是不好问,楚琳琅莫名又想起了廖夫子肩头那跟她母亲类似的疤痕。

这话题聊着聊着,便说到了绿洲遇险的事情上了,当廖夫人听到儿子为救学子身受一剑,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琳琅连忙温言宽慰,表示廖夫子恢复得很好,只是他的体质好像爱留疤痕,就好像他肩头的伤疤,看上去就特别狰狞。

楚琳琅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夫子说,他肩头的疤痕是小时候因为不小心利器割伤的,不知抹了什么药,为何疤痕那么明显?”

闻听此言,廖夫人随口道:“哦,他父亲跟他玩笑,不小心弄的,就是随便抹了些止血……”

楚琳琅慢慢转头,可是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

因为司徒晟以前问夫子肩头的伤疤时,他分明说是小时候母亲不小心将他烫伤的。

可方才她说是割伤,这廖夫人也不反驳。

如此谬误,廖夫人没必要在这类小事上撒谎啊!

而且若是孩儿在自己眼前受了伤留下疤痕,做父母的,就算一辈子都会清楚记得缘由。

更何况廖家好像就是只有廖静轩一根独苗,不会因为孩子太多而记错啊!

可若伤疤不是在自己眼前造成的,只怕先前随便编造搪塞的理由,时间久了,也会记忆错乱,记不大清楚了吧?

当二人散步到城墙边时,恰好司徒晟他们也走了下来。

李老将军要留他们用饭。不过现在行军,哪里是把酒寒暄的时刻,能够见上一面已经是来之不易了,所以大家都各自散去了。

听廖家夫妻的意思,既然扑了空,便折返回老家,联系上儿子再说。

不过听廖老先生的意思,在他回去之前,还要去负水附近,去祭奠一位故人。

司徒晟心里隐约猜到他要祭奠的是哪一位,却开口劝阻。

原因无他,只因为北地战乱,更何况负水现在是荆国人的地盘。

可是老先生的心意已定,只是微笑表示他心里有数,会看形式而定,并不会贸然以身犯险。

司徒晟沉吟了一下:“若不是有公务在身,在下本该替先生前往。”

他是杨巡的嫡长孙,本该是他前往负水,祖父倒下的地方祭奠,可惜世俗赘务缠身,竟然不能亲自前往。

廖老先生微微一笑:“你还年轻,总有一日,会随着大晋的军队,光明正大祭奠泼洒热血的将士,可我大约不能等到那一日了……对了,你来到这里可是要与荆国人和谈?”

司徒晟对于廖老先生并不想隐瞒什么,便据实说了自己奉命前来寻找三皇子的事情。

廖老先生听到皇帝找寻到了三皇子的下落时,先是花白的眉毛微微一颤,可听司徒晟说找到的是个屠夫时,却舒缓一笑:“总归是块心病,找到便了却心愿,不必再担心了。”

司徒晟也笑了笑,问了一句:“老先生是说陛下不再牵挂了?还是别的什么人不必再担心了?”

廖老先生转头看向远方,沉吟了一下道:“自然是挂心三太子的人,不必再担心了!”

等廖夫人和楚琳琅散步归来后,楚琳琅借着司徒晟和廖夫人寒暄的功夫,又打量了一下这对夫妻。

他们的身材,跟廖静轩真是不像。这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花生能生出冬瓜吗?

廖夫子平日里总是胡子茂密,偶尔一次露出真颜,容貌上并不肖似爹娘。

那天回去的路上,楚琳琅再次跟司徒晟说起了心中疑惑,并且问:“为何廖家伯父只有廖静轩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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