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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上,人心会变的,他的这些旧部,其实人人都有一副自己的算盘。

眠棠的出走,让刘淯看清了不少世事。

这个绥王是个什么东西,眠棠一早就给他分析过了,更是极力反对孙将军与绥王联手的意见。

只是依着眠棠的想法,实在是太过保守,血海深仇何日能报?

其实他也知道,眠棠虽然聪慧却并无太大的野心,若不是为了他,她当初也许都不会在仰山留下来。

如今眠棠离开了,刘淯也没了说服她的必要,权衡利弊之后,决定冒险一试。

他太急于成功了。他的前半生背负了太多本不该承受的苦难,现在也唯有破釜沉舟,才能赢回属于他的一切——包括眠棠。

想到这,他的拳头收紧,前方路途荆棘,身后火海茫茫,他别无退路,唯有一直前行……

而绥王看着病弱的侄孙离开后,倒是玩味的一笑。

身子骨这么弱,恐怕也承受不住太多的福运。

绥王的母后乃是大燕世家的宫家,他的母亲尊为太皇太后,何等尊荣,妖妃也不过是她的儿媳妇罢了。岂容妖妃外戚吴家作得无法无天?

是以宫家若想扳倒吴家,便将厚望积蓄在了他刘霈的身上。

不过就像母后所言,如今时机不到,且容得吴家再嚣张一段时日,待得天怒人怨时,便是他刘霈重返京城时。

而现在,他还须得养精蓄锐,再蛰伏一段时间。而刘淯也好,还有那个淮阳王也罢,都是牵引吴家的筹码,他不急……

可是这闲暇下来的时间,总是要有些消磨的营生的,不知怎么的,一副桃花粉颊的面容浮现在了刘霈的眼前。

失忆了,又武功全失了的女匪头子……偏偏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面庞。

这样的鲜嫩摆在眼前,倒真是勾起了刘霈的胃口。

所以在回去时,刘霈特意又路过了灵泉镇,想要会一会这小娘子。

可是瓷铺的柜台上端坐的那位,居然是个胡子邋遢的老头子,一问才知,那娘子旧疾犯了,东家心疼娘子,再不让她来柜上了。

刘霈听了挑挑眉,倒也并不在意。左右不过是个商贾从河里捞出拔了刺的花儿,倒叫他走了狗屎运喝了头汤。

不过刘霈贵为皇子,自然做不来强抢民女的勾当,这等落人口实的做法岂不是成了泼皮无赖?

回头他会嘱咐自己的管事,借口定瓷器,想法子将那个商人弄到惠州,寻个罪名押入大牢。

看那柳娘子来救不救她的挂名丈夫!到时候,若是求到绥王府来,他倒是可以开个后院小门,让柳娘子进来,细细商量……

而柳眠棠并不知有人正打着自己的主意。她正在贺家府上参加茶宴,顺便分一分贺家大爷从京城里带来的各色子布料。

灵泉镇不比京城,虽然照比偏僻的乡镇要好很多,但是有许多稀罕物,还得靠有门路的从京城里带。

贺家大爷去京城的店铺子送货,船不走空,便带回了京城里名贵的布料、香料和脂粉一类的物件分给家里各房女眷,当然还有生意场上须得打点的官眷们。

不过跟贺三小姐交好的女伴们,因着这份情谊也有了些优待,可以从三小姐分得多余的布料脂粉。

在一众的手帕交里,贺珍感念之前的开导之情,又有些偏私柳娘子,于是她捡了一条三色帕子,要先递给柳眠棠。

可那帕子用的布料太出挑,有几位夫人老早就看中了。见贺珍先给了柳眠棠,不免觉得自己与贺珍的情谊被打了折扣,生出被辜负了的酸气。

“三小姐,你这也太偏心了吧,只这一条渐变平缎的帕子,你问也不问就给了崔夫人,不怕我们都管你讨要,要不来,便堵了门不回去吗?”其中一位脸皮厚的夫人倒是直直笑问了出来。

贺珍也有些后悔没私下里给柳眠棠,只连忙补救道:“这帕子是柳娘子一早就拜托了我的,倒不是不顾着你们,实在是这布料子太紧俏,我伯父也没有买到太多……”

“得了吧,你伯父入京的时候,崔夫人才刚在镇里落脚,哪有什么交情跟小姐你预定帕子?你还不如说,觉得我们的肤色衬不出这帕子的美来呢!”

那夫人也是伶牙俐齿,仗着与贺珍相熟,说话全无顾忌,立意要让贺珍将那帕子分给自己。

贺珍没想到这赵夫人这么不给面子,一时语塞,想到先前假山处,议论她是非时,也有这个长舌的赵夫人,心里不禁有些羞恼。

贺珍分东西时,眠棠压根没有往前凑,只半躺在一旁的贵妃榻上烤炉子呢。

入了冬,灵水镇就进入了阴冷飒飒的日子,眠棠手脚有伤,不耐寒气。所以她便跟猫儿一般,哪热往哪钻。

眼看着她们提到自己,这才抬头抱着手炉走了过来。不是她说,这些个妇人又不是北街工匠的内眷,也太没有眼界了,只一条帕子值得这么争抢吗?

为了不让贺珍为难,她大度道:“谢谢贺小姐的美意,既然赵夫人想要,给她便是了。我家有跟这差不多的料子,不用想着我。”

赵夫人也是来劲了,听了眠棠的话,又开始笑道:“崔夫人,你怎么说话也这么没有天际?这三色布料子乃是今年才兴起的,用的可是南洋眠蚕丝用金塘花汁染成,贴着肌肤能生出如花暗香。在京城里,一匹子布都炒出天价了。你居然说你家有?该不是被无良的奸商给蒙骗了吧?”

眠棠听了一愣,转身让芳歇拿来她团在一旁的狐裘大氅。这狐裘是夫君新拿来的皮料子,她拣选了夫君给她买的一匹布料子做了大氅的内衬,余下的布料还做了几样肚兜和内裤。

如果她没记错,那批布料子跟这帕子的用料也差不多啊!

待芳歇抖落开大衣,一屋子的夫人小姐都住嘴了。

什么叫炫富?绝非满头金银,而是麦芽糖涮锅,蜡炬成柴。

又比如像柳娘子这般,将价值千金的布料子随随便便做成皮大氅的内衬子。

贺珍也虽然老早猜到了崔家有些背景,可没想到柳娘子竟然比着那准王妃的廉小姐都奢靡,不禁哑然道:“还是崔夫人大手笔……”

那争抢帕子的赵夫人也讪讪的,觉得自己跌了份儿。

而柳眠棠后知后觉,知道了自己糟蹋了名贵的布料子,倒是心内生火,无心再听夫人们的恭维了。

等回到北街时,眠棠终于在入夜时等到夫君回来,立刻向夫君忏悔自己的滔天罪孽。

其实崔行舟也不大在意这些。如今北街宅子里的东西,都是高管事送的。

他怜惜眠棠吃了太多的苦楚,只吩咐管事调些好东西送来,也不晓得这所谓渐变平缎的好处来。

眠棠先审了夫君买这布料子花了多少钱。崔行舟眼睛都不眨地道:“莫逆之交相赠,不知价钱几何。”

眠棠倒吸一口冷气,一边替夫君梳理长发一边问:“什么交情送你价值百两的布料子?”

崔行舟面不改色道:“也不算相赠,他下棋输了,我便要了这布料作赌资……”

眠棠倒是知道夫君结交的都是赵神医这类花百两银子买画的富豪败家子,所以并不怀疑崔行舟的话。

所以知道夫君没乱花银子,剩下的时光,她便可一心一意忏悔自己糟蹋东西了。

崔行舟见不得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道:“布料子而已,用在何处不是用?”

眠棠看了一眼夫君一身素色宽袍,披散着浓黑长发的谪仙模样,再次喟叹着夫君的不食人间烟火,然后幽怨道:“赵夫人说,这布料子挨着肌肤生香,颜色渐变得也自然难得,用来做衣裳才好。可我却用它做了内衬和肚兜……”

听了这话,崔九稍微来了精神:“肚兜?没见你穿过……”

眠棠的脸儿一红。她新做的肚兜,还没没来得及穿呢!夫君自然看不到了。

而且她虽然与夫君同床共枕数遭,但是都是穿内衫,捂得严实才睡的。……

不过价值百金的布料子,岂能如此埋没了?总要有人欣赏才好。

那天夜里,眠棠漱洗完毕后,倒是躲在屏风后面将贴身新衫换上了。

当崔九如往常一般,看书到深夜,直到眠棠睡熟了再上床时,可是撩开帷幔时,便一股甜桃叠加花香的沁人味道钻入鼻息。

而那小娘子眼睛晶亮,毫无半点睡意。

只听锦帐里传来眠棠略带娇羞的话:“相公,你看这布料子好不好看?”

那天,眠棠没有从夫君的嘴里得到答案。

只见夫君死死地盯着她,突然紧紧捏住了她的手腕子,将她拉扯了过来……可是眠棠还没稳住身子,他复又松开,将她推倒在了床榻上,然后出了屋门。

这大半夜的,相公是要去哪里?

眠棠急急问道:“相公,屋外天凉,你没穿外衫要做什么?”

“才想起今日拳脚功课没做,我要练一套拳……”外面的院子里不一会,便传来了虎虎生威的拳脚声。

眠棠这才放心地又躺回到被窝里,舒服地掖着杯子,心里想着一会夫君回来,身上不要太凉了,她要将被窝捂得暖和些才好……

只是李妈妈听见主屋有动静,便探头张望,看着王爷大半夜突然练拳,时不时,还从缸里舀凉水喝,当真是年轻火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