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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戴着兜帽,披着大氅的柳眠棠时,贺珍一时惊喜地叫了出来:“崔夫人,你不是去西北了?怎么在这?”

贺家身在灵泉镇,自然不知西北崔家假夫妻散局的事情。她最近心里有许多的愁苦,见到了柳娘子彷如看见了救星,趁着父亲转头跟船工交代事情的时候,悄悄跟眠棠说:“你走了,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可知道,淮阳王他……他要被赐婚了!”

柳眠棠闻言,慢慢抬起头,一声不响地看着贺珍。贺家是皇商,京城里的事情,倒是知道的很多。

贺珍沉浸在自己的愁绪里道:“听闻太后有意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淮阳王……这以后……便没指望了。”

眠棠知道贺珍的意思。自古以来,哪个驸马敢随便纳妾?崔行舟做了太后的女婿,以后也可省了纳娶的心思,只能一心一意要与公主琴瑟和鸣了。

贺珍原本幻想着淮阳王退婚,她也许还有一线希望。谁想到,他将来要迎娶的却是公主。如此一来,还真不如娶了他那位贤德容人的表妹呢!

她将憋了许多的话说出来,却不见柳娘子像以前那般开解安慰她。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河面,表情也如无风河面一般平静。

贺珍有些讪讪,便问:“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何在这?”

眠棠似乎醒过神儿来,微微一笑道:“来此处看看漕运一事。”

贺珍不疑有他,便热情推荐:“我家熟用的曹家船行,价钱公道,可是运货准成,你不妨去他家运货。”

可是眠棠听了却坚决摇了摇头,说:“我可不用他家。”

贺珍奇怪地问:“为何这般说?”

眠棠笑了笑,径直问道:“听闻他家当年是从神威镖局剥离出去私接镖单,才算起家的。建立了船行不久,他接的货单子,十有八九会遇到官兵设卡,加收二层的车船税,就算要的镖银不多,可综合起来,还是要贵一些。”

贺家每次都是委托着曹家船行托运燃料,有时候还请他们运送瓷器回转西州,并前往京城。

因为每次走这条路线时,都是走的曹家船行,自热按无从比较。

不过贺二爷做生意早,以前是委托过神威镖局运货的。后来神威镖局出身,他也从众改了船运,似乎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多了车船税。不过他派掌柜的跟过船,的确是被官兵收去了啊。

眠棠听了贺二爷的话,又微微一笑道:“船运的线路镖局各家修订的。那个车船税并非朝廷下旨一律颁布。曹家改了以前老镖局的线路,特意走了重税的连州,连州官兵跟许多船行勾结,这多收的税银子是跟各家镖局船行四六分成的。一趟镖局,赚两份儿的钱,这样藏着猫腻的船行……若是我,可不敢用。”

贺家虽然一直用船行,可并非做镖的人,哪里知道有这么多的门道。不过要承认自己做了多年的冤大头,贺二爷也不甚甘心,便犹自替他们辩解道:“可曹家走的现在这条线路,照比以往可快了一日啊!”

眠棠都懒得跟他辩解,径直问道:“贺二爷难道不能早发货一日,非得拿银子找平?也对……你们家不差这些个银子,不过像我等这样的,可要精打细算些,不然一年下来,也不少银子呢!”

贺珍看眠棠转身要走,便问:“那崔夫人你准备寻哪家?”

眠棠头也不会,却话里有话道:“若是我用东西要运,一定寻那家新开的良心镖局。他家下设的船行,真是不错!”

说完,眠棠厚着脸皮替自家扯了大旗呐喊之后,便上马车走人了,只剩下贺家父女俩面面相觑。

这位柳娘子的精明,满灵泉镇谁不知道?

听完了她说的这些话,果然印证了柳娘子的精明,竟然连漕运的每个环节都考察的这么细。

父女俩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不去吃脆皮鸭,而是去柳娘子说的良心镖局看一看。他们贺家虽然不差钱,可是就像柳娘子说的那般,能省一些运费,一年下来的利润也很可观。

等去了那镖局,是个老先生接待的他们,问过了价钱,看了他们家都是新船后,贺二爷决定暂且运些不重要的货物,试一试水,若是他家靠谱的话,他也要效仿柳娘子,改用良心船行。

于是良心船行终于开张。接了改换匾额后的第一笔单子。

做主子的气定神闲,可是芳歇碧草两个小丫头,却一直替她们家姑娘提了一口气。

因为她们知道,小姐剩下的钱,都用来买船了,若是一直不来生意可要赔个精光。

眠棠却不担忧,虽然她故意误导了贺家父女,但说的曹家船行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事实。

曹家赚钱不干净,里面藏了猫腻,一旦引起客商的怀疑,便失了信用,难以再挽留老客。

而贺家改用良心镖局后,第一笔单子肯定不敢用大货,所以眠棠买下的船只不多,也足以应付。

那货运的线路是她亲自画下的。当初赵泉在运送军粮来西北时,曾经跟她无意中说过一嘴,为了方便运输军粮,朝廷开放了四郡的河道。沿途不许地方官员设卡,一经发现一律严惩。

而且往来军船不断,河道很安全,许多请不起镖师的小客商,都远远跟着军船走,这样安全些。

而贺家试用了一下良心船行,结果发现,这家新设的漕运船行不禁价钱公道,而且运货的时间并不比那高价的线路慢。

贺二爷当即将自己所有与西州往来的业务,全移到了良心镖局那里。

他家一次的走货量很大,如此走了两单后,镖局的账面也就盘活了,可以继续买入新船。

也不知道怎么,曹家船行有猫腻的事情,越传越盛,许多跟贺二爷有往来的客商,也纷纷改签了良心船行。

没过多久,就有曹家人请求来见一见柳小姐。

来人正是元老曹爷,他领了几个镖局的昔日元老来坐镇,自称是替自家侄子疏通来了。不过那脸色,当着是难看。

一进了镖局的厅堂,便自摆起了他昔日的功德,以柳眠棠的长辈自居,口口声声说柳姑娘不地道,竟然自家人欺负自家人,就算她开镖局,也没有生撬了别家生意的道理。今日她若不拿出个章法来,他便要扯了她去陆武那评理。

剩下几个胡子拉碴的老者也拉偏架,看着是在劝曹爷消气,实则还是在指责眠棠做事不地道。

眠棠在他大放厥词时,一直安稳不动,直到曹爷说得差不多了,眠棠才慢慢地t了他一眼道:“敢问曹爷,你进的可是神威镖局?”

曹爷一瞪眼,这座椅厅堂哪一个不是神威镖局用旧了的?不过……镖局的名字的确是改了,叫良心镖局了。

想到这,他依旧气哼哼道:“就算这不是神威镖局,可总是陆家的产业吧!你甭跟我打马虎眼,小姑娘家家做事情如此的不地道,你看你外祖父不骂死你才怪!”

眠棠笑了一下,然后慢慢收起了笑容道:“我外祖父可跟我说了,我姓柳,不姓陆,将来出嫁也是别人家的媳妇。这镖局子是我真金白银从陆家买来的,怎么能算是陆家的产业?你曹爷对陆家情义无价,恩重如山,仿佛是陆家的再生父母,陆家怎么孝敬你这个恩人,那是陆家的事情,与我何干?”

她这么一说,只噎得曹爷一瞪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因为如今良心镖局的当家,的确是姓柳,并不姓陆。

可是她这么生撬自家的生意,闹得他家船行最近几日都没有单子,他岂能答应?于是只不管这一条,气哼哼地要来扯眠棠去见陆武。

但他的手还没有挨过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后生一抬手,就将他推到了一旁,瞪着大眼道:“老不修!敢碰我们家小姐试试?”

一旁的人认出了这是贺家的后生,连忙道:“哎呦喂,你怎么敢打自家的叔叔,你爹活着的时候,可也得管曹爷叫一声大哥啊!”

贺泉盛瞪眼道:“谁跟他是一家人?我娘说了,做人得讲良心。当初我爹死了,在座的诸位谁来帮衬过我们母子?都是陆家人在照拂我们。你们当初在陆家做事,是白给人做长工吗?哪月里没有领丰厚的月银子?怎么到头来,你们倒成了陆家的祖宗?成天拿着当年做的一点事情邀功。我看着你们都觉得臊得谎,居然还好意思来镖局子搅闹。别人不知,我可知道你们当年是怎么一点点将镖局子给掏空的!”

这些个元老被个后生损,脸上是青一块白一开的,曹爷恼羞成怒,竟然一手将桌子给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