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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飞花摇了摇头:“父亲已经秘密给我送信,帝王之心如海,如今他梳理不好那些将军们,自然是对父亲优待有加。但是以后一旦兔死狗烹,我父亲恐怕是第一个拿来祭奠的。不过为了稳住了皇帝,我还得入宫周旋几日。就此回来与你诀别,还望你珍重。”

冉冉不懂得大齐朝中的那些暗斗,不过周飞花似乎与周道将军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她也不便多言,两人在江边珍重话别后,便要各奔东西了。

不过周飞花在临走之前倒是特别叮嘱了冉冉:“各地魔物频生愈加催发了皇帝对于修真一派的重视,皇帝如今跟赤门关系甚密,只怕赤门要成为异人馆之后,又一个皇帝的助力爪牙,你们西山如今事事冲在三大门派的前面,以后凡事要格外小心啊!”

冉冉点点头,也叮嘱周飞花:“你也要小心,苏域的心思深不可测,这样的人如伴虎狼,凡事要以保命要紧。安顿好了老将军后,你也赶紧走人。”

周飞花点了点头道:“以前的静妃已死,我这次入宫是以护卫的身份入内,苏域最近总是噩梦连连,据说是中了梦魇,所以他也是以我父亲要挟我入宫继续为他舞剑消除梦魇。等他梦魇消散了,大约也就不会缠着我了。”

冉冉觉得周飞花的这个估计有些乐观,所以递给周飞花几张灵符:“这些符文可以驱使飞鸟送信,如果你在京城有不测,一定要早早给我送信。”

周飞花笑着点了点头,同时也忍不住抱住冉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你也要好好的,多爱自己一些。前世的你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总是一个人扛,神仙也抵不住。如今西山的宗主是苏易水,天塌了也是他这个大个子扛,若是见风头不对,你要机灵些,懂得脚底抹油。你可知二十年前,我听闻你死了时,有多么的心碎……”

冉冉不记得同周飞花二十年前的友谊是怎样的,如今她和周飞花的年龄相距甚大,却依旧可以一见如故。

友情真是是很玄妙的东西,就算隔了两世,依旧可以接续得上。

两个人在江边聊了大半夜,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别。

等他们离开了穷奇村时,各地的魔物似乎消减了不少。似乎有人在放出了魔物,搅乱天下之后,又一夜之间消弭大半,恢复了风平浪静。

不过酒老仙说之前出现了太多的魔物,阴阳两界的平衡已经被打破。

普通人会以为天下慢慢趋于太平,可是凡是有高深修为者,都会感知到天地阴阳似乎微微发生了改变,也许在不久之后会有些大事发生。

不过对于刚刚回到西山的王遂枝来说,已经是灭世临头,愤懑难平了!

苏易水这个西山宗主是怎么当的?当年西山的宫宇多么精美华丽,怎么现在破败成了这样?

听羽童说,这还是她最近找工匠修缮了一番后的样子呢!而且他曾经的恩师,现在的薛冉冉住的地方居然不是西山最好的那处房子,只是住在弟子所居住的宅院里。

虽然那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屋内的摆设也都是年轻小姑娘喜欢的式样。可是王遂枝却觉得处处透着寒酸与小家子气,实在不是不堪居住。

这西山来了财神爷,就连饭桌上寻常的鱼肉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东海深鱼、燕窝炖汤、就连吃的虾蛄,个头都有小孩手臂那么大。

害得西山几个土包子徒弟每次上桌前,都要看着菜色问上一问,不然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食材。

而且随后的几天,又有许多沐清歌以前的弟子们纷纷前来,他们都是以前错认了师父的,听闻了风声弄清了原委之后,便一个个前来,哭着扑倒在西山下,乞求恩师的原谅。

薛冉冉没有什么不可原谅他们的,但是很难如他们所愿,将他们重新收回到西山上来。

毕竟现在的西山宗主是苏易水,他最近特意喜静,之前收的那些弟子们都被他轰撵到了山下,更不会让薛冉冉接她前世的徒儿们上山了。

不过冉冉问他为何让师弟们下山时,他当然不会照实说,看着那些年轻的弟子围在正当花季的师姐冉冉身边时,那种青春洋溢的气息让他感觉不舒服。

所以他只是一派深沉道:“修真,除了练气,当见世面,开阔视野,长久居于山上,只能养出鼠目寸光之辈,让他们下山历练一番,才可更好地修真为道。”

如此冠冕堂皇的解释,果然让人肃然起敬。冉冉想起他当初也是带着初入西山的弟子们去望乡关历练,的确是开阔了眼界,以后的修行也是一日千里。

所以送着那些哭丧脸的师弟们下山的时候,她这个当师姐的也是满心的激励,许了他们少年可期。

美丽又亲切的师姐一番柔声安慰,让这些被师父冷脸赶下山的少年郎君们再次感受到了师门的温暖,一个个抖索精神,背着行囊下山历练去了,立志再回西山时,必定是全新的自己。

至于苏易水阻止西山旧日的徒弟们上山的理由就更加冠冕堂皇了。

“他们离开西山已有二十年,各自都有自己的营生。况且有些曾与沐冉舞为伍,人心叵测,不得不防。你若要跟他们相认倒是无妨,可实在不宜全都招到山上来……还有那个王遂枝,虽然他富可敌国,可也不必将排场摆到西山来,我西山的财力也不逊他,不缺他那些金银。”

说了这么多,恐怕只有那最后一句是发自肺腑了。不过薛冉冉记得羽童曾经说过,苏易水不喜奢靡,所以他反感王遂枝,还真有可能是生活习惯的不相容。

于是冉冉便私下偷偷叮嘱王遂枝,要节俭花销,以后不可再往山上,特别是她的院子里搬运名贵的食材,还有家具摆件了。

王遂枝听得却泪眼婆娑:“恩师重生这么久,就是过着这般寄人篱下的生活?可恨我一无所知,竟不能维护师父周全。那个苏易水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明明知道您是他的恩师,居然自己摆起了宗主的架势……师父,您还是跟我走,另立山头开山立派吧!”

这中年男人的眼泪,其实比芳龄少女泪眼婆娑的楚楚可怜更让人难以招架,更何况那王遂枝一哭,便是悲从中来,略略有些收不住。

冉冉不知该如何哄好老爱徒,只能冲着不远处,半隐在花丛小楼窗子里的苏易水拼命地使眼色。

他都偷听半天了,如今也该现身替自己解一解围了。

可是那个拉着冷脸的男人,却冷哼一声,头也不会地走了。

冉冉心里不由得有些生气,甚至觉得开山立派单过的主意似乎也不错,最起码不用看某人的冷脸了。

不过一会的功夫,羽童却飞快地赶来,毫不客气地用肩膀挤走悲意正浓的王遂枝,对冉冉说道:“主人已经将你的父母,还有曾先生接回到西山上了,今晚主人要给他们接风,你帮我拟写个菜单子,选些老人家爱吃的菜品出来。”

被羽童这么风风火火的一说,倒是解了冉冉的围困。

而且她没想到,最近总是嫌弃山上人太多的苏易水居然会将自己父母接来。这下子真是颇有些惊喜了。

而王遂枝也止住了悲意,赶着去跟十四师弟曾易叙一叙旧。当初他还纳闷老十四怎么助纣为虐,帮衬着苏易水呢。

现在想来,他是一早就知情,默默守护着真正的师父。

不过巧莲夫妇和曾易,是到了晚上时,才到了西山。之前羽童那么赶着来报信,想必是苏易水叫她前来,替她解一解围困的。

所以跟爹娘吃了团圆饭后,冉冉特意洗好了瓜果去冰莲池边找苏易水。

以前他喜欢在晚上时,看着满池散发着幽光的冰莲抚琴。可如今失忆的苏易水不甚喜欢抚琴,只喜欢在池边点一盏灯看树。

今日月色美甚,冉冉捏了一只切好的甜瓜送入苏易水的口中,然后她看了看放置在亭子里有些落了灰尘的抚琴,一时手痒,便坐在了琴边,掏出手帕擦拭了灰尘,又给琴弦上油之后,试着素手调琴,弹起简单些的曲子。

以前苏易水曾经教她弹过,也算是堪堪入门,所以曲调虽然稚嫩些,也勉强能入耳去。

苏易水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慢慢抬头看向冉冉。

前世的沐清歌是个调琴高手,一手琴声堪比天籁,这也使得他非常厌恶古琴,不甚喜欢。

而亭子里的那一把正是当年沐清歌留下的爱物。听羽童说,他这二十年来最大的爱好便是弹奏那把古琴,甚至造诣颇高,自己也是有些匪夷所思。

今日看到冉冉弹琴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竟然不再反感那把琴低沉悠扬的声音了。

冉冉试着弹了半曲,不过有一处音调总也弹不好,于是抬头冲着苏易水说道:“师父,这里该如何弹奏?”

苏易水本想说自己不喜弹琴,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来,坐到了冉冉的身后,伸出长臂围住她,将手指放置到了琴弦上。

看来身体的记忆有时候比脑子管用多了。苏易水甚至来不及多想,手指已经自动划过琴弦弹出了悠扬的曲子。

而他弹奏的,正是沐清歌当年最爱的“渔樵山水”。

这曲子难度颇大,他却弹奏得丝毫不费气力,他不得不怀疑自己这二十年来究竟在古琴上花费了多大的功夫?

难怪这二十年来,他的修为毫无长进,原来他竟然不知不觉跟这小妖女的前世一样,不务正业得很……

可是当看到冉冉一脸欣喜地转头看着他,仿佛沉浸在了雅乐里时,苏易水一时又想到,这类玩物丧志的享乐玩意,偶尔弄弄,其实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