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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未见过他动手,这是第一次,却无比震撼,又无比摄人。

刺客的血染红了青石板路,氤氲出一大片血花。

他一动手,禁军就不敢太过上前。

剩下的局面,变成了李宿单方面的反杀。

不,说是虐杀也不为过。

他的身影逐渐被血色包裹,姚珍珠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却不敢闭上双眼,就这么瞪大着眼睛,努力去看着什么。

啪嗒。

一截断臂从血海中飞出,落在了姚珍珠面前的青石板路上。

它上面染满血迹,但肉色却带着刺目的莹白,咕噜噜停到了姚珍珠脚尖前。

姚珍珠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

她眼睛一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那般,直直往后倒去。

听澜几乎都要急哭了,顾不得许多,忙唤她:“姑娘!”

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层层迷雾,直奔李宿被血色笼罩的脑海中。

有那么片刻,他恢复了些许神智。

腥甜而刺鼻的味道跟着冷风一起钻入鼻腔,李宿深吸口气,差点没被这味道呛到。

这是血腥味。

李宿下意识判断着,再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站在满地血泊中。

四周满是残肢断臂,此刻一起过来刺杀的十名刺客七零八落倒在四周,只剩一人捂着断臂苟延残喘。

李宿只觉得手心一片黏腻,他垂下眼眸,看着那些粘稠的鲜血顺着握着剑的手滑落。

真恶心。

李宿皱起眉头把那长剑随手扔到地上,再度伸出手。

贺天来完全不顾地上的血污,小跑着过来,呈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

李宿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晕倒的姚珍珠,眼眸中仿佛没有任何情绪,但他微微收紧的双手,却还是出卖了他。

贺天来赶忙道:“殿下,臣这就送姑娘去马车上,让如雪给敷上伤药。”

李宿没说话,他丢下手里已经染红的手帕,接过另外一块继续擦。

那刺客被禁卫压着,右手手臂鲜血还在滴答,他想要痛昏过去,可禁卫却死死按着他的穴位,让他被迫清醒。

李宿扭过头来,看他一眼。

“派你来刺杀孤的人,没告诉你孤最喜欢杀人吗?”

李宿将就地擦干净手,把血帕子扔开,然后便解开腰带。

他就站在幽巷中,自顾自把沾了鲜血的宝蓝长衫脱下,直接丢到地上。

寒冷冬日里,他就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立在满地血池之中。

除了眼尾刚被姚珍珠溅上的一点血,身上再无多余颜色。

李宿如玉般的面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薄唇轻起,道:“不要紧,孤会让你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他如此说着,脚底下踩着血泊,一路往马车方向走去。

贺天来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给他披上斗篷。

就在这时,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

李宿脚底踩着血红的脚印,一步一步,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又好似脱离凡尘的佛陀。

一步一菩提,一步一生莲。

天地之间,一片素白,仿佛只他一人而生,只他一人存活。

马车近在咫尺。

李宿突然顿住脚步。

他听到里面传来姚珍珠微弱的嗓音:“殿下,危险。”

李宿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冬雪落满盛京,似乎也落满了他干涸的心田。

事发之时,他完全可以迅速躲开,但无论谁都没有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竟会挡住他。

那一瞬间,李宿有些愣神。

直到温热的鲜血喷溅到他脸上,他才回过神来。

紧接着,他其实就是记不太清楚了。

胸膛中的暴戾之气全部脱离了束缚,一股脑往前奔去。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

杀!

李宿童年坎坷,少时便双手染血,一路从血海里挣扎出来,从不觉得杀人有什么不好。

宫里人都说他暴戾、冷酷,杀人不眨眼,根本没有心。

他也毫不在意。

但此刻,他突然想要问一句姚珍珠。

你可怕孤?

在看到凶狠残暴的一面之后,你是否还愿意捧着刚做的糖,问孤:“殿下,吃吗?”

这种情绪不过如同风暴一般,从他脑海中席卷而过。

眨眼间便风过无痕。

李宿闭了闭眼睛,直接脱下沾满血的靴子,踏步上了马车。

他不需要情绪,也不需要知道别人如何想他。

他自己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