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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宿几乎没动桌上的菜,只盯着那一碗面吃。

姚珍珠中午在宴席上没怎么吃太好,这会儿倒是胃口大开,吃得颇为尽兴。

看李宿吃完面开始慢条斯理喝汤,姚珍珠才道:“我瞧着殿下今日在宴席上没用什么,可是饿得胃里难受了?”

李宿轻轻嗯了一声:“席面没什么好吃的。”

姚珍珠就道:“以后咱们早起多吃些,省得中午用不好。”

这隔三差五就要讲个话肃静一番,好好的菜都放冷,即便滋味再好,冷了也不好吃了。

李宿道:“好。”

姚珍珠说:“面汤和米粥最养人,以后我多做面食给殿下,争取把胃养好。”

李宿浑身的刺都被这几句话抚平。

“好,等到那时,希望可以吃到珍珠做的臭豆腐。”

姚珍珠听他还惦记臭豆腐,不由眯起眼睛笑了:“好,我做的准好吃。”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顿晚膳便用完了,用完晚膳还聊了会儿天,李宿亲自送了姚珍珠回后殿,看样子已是心平气和。

贺天来跟在李宿身后,本来已经放了心,但李宿从后殿一回来,取了盆就把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去。

他脸色刷白,满脸是汗,吐完了整个人摊在贵妃榻上,表情甚是痛苦。

贺天来急得直跺脚:“殿下,不请太医是不行了。”

李宿仰头躺在那,整个人虚弱得不行:“不许去。”

“殿下!”贺天来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李宿嘴唇泛白,面无血色,声音都弱了下去:“若是今日我叫太医,明日会出什么事,你难道不知?”

他今日生辰,刚刚弱冠成人,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然而宫宴回来便急召太医,岂不是昭告世人他身体抱恙,不堪大任?

无论他心中如何想,这都是给对方送去一个天大的惊喜,他决计不可为之。

贺天来只得把之前周铭开的养胃丸取来,给他喂了一颗。

但药效实在有限。

李宿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难受,为何恶心得连姚珍珠亲手做的长寿面都吐出来,为何会如此疼痛难忍。

这不是胃病,只是心病。

养胃丸吃下去,李宿的脸色略好看一些,但依旧起不来,只能闭着眼睛躺在贵妃榻上养神。

贺天来跟贝有福交换了个眼神,贝有福往后殿瞥了瞥,贺天来有点犹豫。

贝有福狠狠捏了他一下:“你还犹豫什么,殿下都这样了,一个人撑着多难受。”

贺天来还没答话,李宿倒是开口:“不许去。”

贝有福:“……”

贺天来叹了口气:“殿下,臣让小厨房去给您熬一碗安神汤,吃了若是能睡着,或许会舒坦一些。”

李宿右手捂着胃,左手捏着腰间的如意荷包,轻轻嗯了一声。

贺天来心中一喜,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清瘦面容也难得有了些喜意。

他正要让贝有福看着点殿下,外面却传来听澜的嗓音:“贺公公。”

贺天来下意识看向李宿。

李宿挣扎着坐起来,靠着腰靠软软坐着。

贺天来这才出去,不多时,他匆匆而入:“殿下,小主来了。”

若是寻常人,李宿绝对不可能此时召见,但来的是姚珍珠,李宿却又不想把她拒之门外。

犹豫片刻,他让贝有福扶着自己坐稳当一些,才让贺天来招姚珍珠进寝殿。

姚珍珠进来的时候只觉得寝殿里很安静,幽幽的沉水香笼罩在昏暗的殿阁中,让人昏昏欲睡。

往日此时,李宿一般都在读书,因此无论是书房还是雅室,都是亮堂堂的,一眼就能看清殿阁中景。

今日却不同。

殿中的宫灯一多半都熄灭,只留了几盏,显得异常昏暗。

姚珍珠问面无表情的贺天来:“殿下歇下了?”

贺天来摇头,只道:“未曾,殿下今日不读书,在静思。”

姚珍珠便点头。

她跟着贺天来进了寝殿,抬头就看到李宿靠坐在贵妃榻上,右手撑着下巴,正闭目养神。

因殿中灯光太过昏暗,姚珍珠看不清他面容,却总觉得他此刻不是很平静。

或许是感受到姚珍珠的目光,李宿微微睁开眼,看向了姚珍珠:“怎么又过来了?”

昏黄之中,他的声音异常温和。

姚珍珠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宫人都退了下去。

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他们两人。

姚珍珠想起自己的目的,略有些羞赧,不太敢看向李宿。

“才想起来,还未曾给殿下生辰贺礼,所以便赶着来了。”

她如此说着,不由又去看向李宿,见他只是垂眸坐在那,表情隐匿在阴影中,看不出喜乐。

姚珍珠心里突然又有些生气。

她费了如此多心力给李宿做了这么一个礼物,但李宿却好似毫不关心,似乎并不是很想要。

姚珍珠抿了抿嘴唇,小声嘀咕:“若殿下不喜,那臣妾便告退了。”

李宿声音依旧很低:“珍珠,来我身边坐。”

姚珍珠略有些迟疑。

但片刻之后,她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一步一步来到李宿身边。

李宿冲她伸出手。

他的手很大,很宽,结实有力,有着无尽的朝气。

姚珍珠便把自己纤细的手指放到了他的手上。

往日里,李宿的手都是很温暖的,他身上的热度似乎可以驱散世间一切冰冷。

但今日,他的手却异常冰冷。

姚珍珠心中一沉,正想去细看李宿面容,却被李宿一个用力,直接坐到了他的身侧。

两个人就这么亲密地坐到了一处。

李宿的手很凉,但身上却暖融融,两个人紧紧挨着,一起坐在昏暗的寝殿内。

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安静的山洞里,天地间只他们两人。

李宿声音微弱:“我怎么会不喜。”

姚珍珠心中一暖,她原本想往边上挪一挪,听到李宿这一句话,却又不想动了。

这么依靠着彼此,实在令人心安。

姚珍珠把藏在袖中的锦帕取出,递给李宿:“殿下,我手艺不好,您别嫌弃。”

姚珍珠最厉害的就是做饭,她的厨艺在宫里几乎都无人能及,但是其他的女工却实在拿不出手。

尤其是绣品,她从小便没学过,进宫之后也一直在御膳房当差,自然也无处可学,也就是来了毓庆宫,才有绣娘悉心教导。

但绣工并非一日能成,即便是有天赋之人,也需要常年累月的磨炼才能做出完美的绣品。

姚珍珠给李宿准备的礼物,是她这辈子做的第一件完整的绣品。

李宿小心接过那个小巧的荷包,放在手里反复端详。

姚珍珠做的是最普通的如意荷包,料子用的是浅蓝色的繁花缎,吉祥卷形。

一面绣的君子兰,另一面就只绣了点云纹,大抵是因时间不够,云纹绣得有点潦草,还秃了一块。

姚珍珠没想到他看得如此认真,脸上简直如同火烧。

“殿下,别看了,”姚珍珠声音跟蚊子似的,“回宫才开始绣的,一开始还绣坏了两块帕子,这是最好的一个了。”

正面的君子兰绣纹确实已经是她最完美的一件绣品了。

李宿甚至可以一眼看出绣的是君子兰,他放在手里细细摩挲着,心里泛着甜蜜与暖意,身上的疼痛都被减轻。

“绣得很好,很用心,”李宿偏过头,看向姚珍珠,“我很喜欢。”

两个人紧密地坐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李宿身上的热意不断向姚珍珠传来,安静的沉水香笼罩着彼此。

姚珍珠只觉得脸上似火烧,她想笑,却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雀跃,便紧紧抿着嘴唇。

“真的呀?”她还是问。

李宿胃里依旧很疼,有一只手就在他胃里翻腾,让他实在坐不住。

听着小姑娘细细嫩嫩的声音,李宿心里的那点坚持全然消散,他突然想抱一抱她,跟她好好说说话。

李宿不再挺着腰背,果断地放软身体,一歪头便靠在了姚珍珠肩头。

姚珍珠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刚刚还在担忧李宿不喜她的贺礼,完全没有看出李宿有何异样,怎么两三句话的工夫,李宿便整个人靠在她身上?

他不仅把头搭在姚珍珠肩膀,左手轻轻一动,不紧不松地圈住了姚珍珠纤细的腰肢。

姚珍珠的脸,比刚才还红。

“殿下,您怎么……”

她的话刚问出口,李宿身上安静沉稳的沉水香便侵袭而来。

“珍珠,我很难受。”李宿的声音很低,于往日不同,全无力气。

那虚弱的声音直击姚珍珠心底。

她一瞬间就忘了两个人暧昧的姿势,忘了他紧紧把自己搂在怀里,也忘了两个人紧密的贴在一起。

她只是问:“殿下,您可是病了?刚刚就觉得不对,现在想来,是不是胃痛又犯了?”

姚珍珠语气很急促,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关心。

李宿在她肩膀处动了动,浓密的长发蹭在姚珍珠裸露的脖颈处,激起一片红晕。

“嗯,我很疼。”李宿声音微弱。

姚珍珠听得心中直颤。

她晕晕乎乎的,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脖颈上,让她甚至来不及去仔细思考。

“殿下,我给您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