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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怀谦跟着侍应生穿过廊道,来到了专属包间门口。

廊道昏暗的灯光在他头顶氤氲成光圈。

里面的人迫不及待地拉开了门,正是消失了一整年的梁潜,他看着孟怀谦,笑了笑,伸手抱住了他,还大力地拍了拍肩膀,“怀谦,好久不见。”

两人是多年好友,梁潜搭着他的肩膀进来,容坤跟程越这两天也都放下了手中的事,四个人难得又再次重聚,气氛和谐也温馨。然而仔细端详的话,就会发现孟怀谦的沉默,以及容坤的焦灼担忧。

“还好怀谦没事。”梁潜由衷地感慨,又自嘲道:“还好我命比较硬,还能活着回来。”

程越听了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四个从小一块儿长大,当年梁父梁母意外身故以后,梁家那些口没遮拦的人可不会顾忌一个小孩的心理感受,背地里没少说过梁潜如何如何。总归是不太好听的话,对梁潜来说,父母早逝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比谁都渴望家庭的温暖。

“说这个做什么。”程越转移话题,视线落在那白色衬衫的指甲油痕迹上,调侃道:“这是哪儿来的,刚才就想问你了。”

几个人齐齐看向梁潜的衬衫胸口。

梁潜低头,一摊手,无奈笑道:“能是从哪儿来的。”

容坤下意识地看向孟怀谦。

孟怀谦脸上一派平静无波。

“池霜?”程越了然,“那我就不过问了,总归是你们之间的事,打情骂俏的那点事别说出来招人烦。”

梁潜失笑,“霜霜跟我闹脾气,不过也怪我,这一年她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他开了瓶酒,郑重其事地感谢几位至交,“她虽然没跟我说得太详细,但我也听得出来,你们都很关照她,多谢多谢。”

话到此处,他停顿数秒,似是不经意地以玩笑口吻道:“等我跟霜霜的婚礼,就不收你们的份子钱了。”

容坤从来没感觉时间这样漫长过。

他头皮发麻,心里直打鼓。

昨天他回顾往昔的兄弟情义,给孟怀谦发的消息可谓是潸然泪下。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孟怀谦能清醒一点,不要做不合适的事情,也要放下那些不合适的心思,结果他等了大半宿,没有任何的回复。

他真摸不透怀谦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越是这样平静,反而越是怪异。

他希望梁潜不要再火上浇油,不要在怀谦面前提起池霜,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暗示,只能轻咳一声,略僵硬地转移话题,“对了,昨天没来得及问太清楚,你说是一对兄妹救了你,要不要找人把他们接过来,咱们也可以好好谢谢人家?毕竟人家也照顾了你这么久,还是得实质性的感谢别人才好。”

对于容坤等人来说,梁潜平安健康地活着回来最重要。

昨天一整天都沉浸在如过山车般的剧烈情绪之中,还真没顾得上去问这些细枝末节。

现在都过去了二十四个小时,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后,自然是要好好关心他这一年来的种种经历。

梁潜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他今天没有见过池霜,也没有被她冷若冰霜言辞严厉地质问过的话。

霜霜的反应不太对劲。

他了解她,她看似骄纵,实则内心柔软。她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他还活着的情况下如此疾言厉色地追问无关紧要的小事。

有什么会比他还活着更重要吗?

除非。

除非已经有人跟她透露过了,那人很有技巧地勾起了她的怀疑。

可是他回来不过二十四个小时,知道他回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包间里的这三个人。也只有他们大概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如果其中有人利用时间差、信息差提前左右了霜霜的想法……

梁潜表面淡然自若,实则内心已经是风起云涌。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们,谁都有可能,谁都有嫌疑。

容坤正襟危坐地看他,神情略不自然。

程越也一脸好奇地等着他的回复。

孟怀谦似乎是一路风尘仆仆回来,他疲倦地捏了捏鼻梁。

“这件事情不着急。”梁潜又在杯中倒了一杯酒,低头时掩去了复杂眼神。

他必须用尽所有的理智才能克制自己从容下来。

多么可笑。他生死不明的这一年里,可能他的某个至交好友在觊觎他的未婚妻。

他因为回归而滚烫的心一瞬间恢复了该有的冷硬,“你们这一年来已经为我的事出了不少力,这点小事还是交给我自己处理,不必担心,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你能活着回来就好。”程越再次庆幸,“你不知道你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亲戚生动诠释了什么是哭着狂喜,一个个的就等着分你的财产,我是真担心,那会儿还跟他们说呢,该花你钱的人一毛钱拿不到,盼你死的那些人一个个盆满钵满,没天理。”

梁潜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说:“你提醒我了,以前想着就二十多岁考虑这件事不太吉利,也太早了,现在还是得尽早安排好。得,忙完眼下这些事后我找我律师谈谈,立个遗嘱提前公证,我的钱只能给霜霜,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子。”

容坤:“……”

他走,他现在走,还不行吗?

这饭他吃不起。

咔哒——

一声沉闷的金属声响,孟怀谦平淡地扣了扣烟盒,微微偏头,点燃了一根烟,单手随意地垂在身侧。

他依然沉着而镇静。

只是无论是什么东西,在分崩离析的那一刻总是沉默无声的。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晦暗而幽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