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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浅,正是乍暖还寒。

付巧言披着半旧不新的藕荷袄子,正垂首站在队伍中。

队伍很长,大半都是十来岁的小娘子,却鸦雀无声,没得一个敢大声喧哗。

不多时,东角门又开。

付巧言匆匆抬头扫了一眼,便又垂下头来,一声不吭。

队伍缓慢地前进着。

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工夫,东角门便又关上了。

天气寒冷,不知何时又刮起北风,她穿得本就不够厚重,不多时就哆嗦起来。

冷风刺骨,那一层薄薄的袄子仿佛纸糊的,付巧言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站得稳些。

突然,一声细语自身后传来:“姐姐,你冷吗?”

付巧言一愣,微微偏过头去瞧她。

只一侧脸,却让那小娘子瞪大双眼。

寒风中,只见付巧言雪肤乌发,柳叶弯眉婉转缱绻,眉下是一双璀璨如华的漆黑眼眸,端的美丽非常。

那小娘子显然未曾想她长得如此出尘,一时呆立在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姐姐,你真漂亮。”

付巧言闻言立即扭回头,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少女见她不理人,也没多做纠缠,沉默了下来。

东角门开了又闭,闭了又开,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轮到付巧言等在门前。

这是长信宫的偏门,外面行约半个时辰便是镜街,但凡是黄门宫女出宫办事,约莫都走这里。

因着偏僻,所以采选宫人秀女便从这里进出。百多年来,无数年少貌美的小娘子们从这里入宫,有的到了年纪出宫,也有的最后坐上凤椅,执掌六宫。

所以,这名不见经传的东角门,也被百姓称为贵人门。

这日守在门口的是两个御林军的新兵,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还未弱冠,见着最前面的付巧言一双柳叶眉弯弯暖暖,便按捺不住多看她几眼。

付巧言打小长得就好,对这种视线最是熟悉不过,她赶紧又压低了头,恨不得拿帕子捂住自己的脸。

以她的样貌,从前在海棠巷中已十分扎眼,如今一旦要留在宫里恐怕更是难熬。

可她没得选,这是她唯一能走的路。

不多时,东角门又开。一个约莫四十几许、面长眼细的姑姑走出来,沉声道:“进了宫,不可东张西望大声喧哗,一个跟着一个,随我进来。”

付巧言赶紧快走几步,默默跟在了她身后。

她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只一味盯着脚下那青石板路,恍惚间以为还在家中巷里。

约莫一刻之后,她们在一处小花园前停了下来。

那姑姑停下来,转身挑着细眼道:“一排站十个,站好了抬起头,动作都麻利些。”

付巧言刚好是第一个,她赶紧按照姑姑的意思站到第一排最靠左的位置,微微抬起头。

从进来到现在,除了那姑姑说这一句,还真是一点响动都无。

一百来年少的小娘子,似都不存在一般,她们寂静无声,仿佛比那花草还要安静。

等他们都站好后,付巧言余光瞅着,从另一侧小径过来约莫五六个人。

她不懂宫里规矩,也不知穿那青紫颜色的是什么身份,只知是三个黄门并三个姑姑,不紧不慢地缓步而来。

索性宫墙的巍峨挡住了寒冷的风,她站在这里便不再觉得寒冷。

那六个人到了园子里就散开了。

虽然抬起了头,但付巧言还是低垂着眼睛。

这六个宫人走的很快,不多时几乎全部看完,因为位置较偏,直到最后才有一位穿着绣莲六幅裙的姑姑走到她跟前。

付巧言没抬眼,只能呆呆看着她绣鞋上那一抹莲影。

也不知那莲花是谁人所绣,只见细腻的粉白花瓣舒展开饱满的弧度,美丽无双。

那姑姑似看到什么一般在她身前微微顿住,少顷付巧言听她浅浅吸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径直回到最前边。

付巧言终于熬过了这一关,她微微低下头,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胸膛。

爹娘保佑,选上我,选上我吧。

她这样祈祷着着。

选上了,便有银子了。

前面的管事宫人似乎还在商量,约莫一炷香后,由那细眼姑姑道:“听我叫了号,便留原地不动,没叫到的跟这位叔叔出去,听明白了吗?”

她虽是说了一个问句,下面的小娘子们却都没回答。

很快,她便按照小娘子们的站位顺序,一个一个叫起号来。

在叫了许久的号之后,后来的黄门中一位略胖些的站了出来,轻声细语道:“各位姑娘,随我来吧。”

付巧言松了口气,这一次叫走的六十人中,并没有她。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轮的筛选便又开始了。

她们继续跟着那长脸细眼的姑姑,行至花园深处的一处楼阁。

说是楼阁,但这两层的宫殿十分壮阔,殿前有一处宽敞的戏台,想必是平时皇族们听戏游乐之所。

付巧言从小便在巷子里长大,她父亲虽然是个教书先生,却颇有些见地。

在她四五岁时便给她开了蒙,也送她读了书,直到他病逝之前,也从未断过女儿的书本笔墨。

所以付巧言只匆匆一瞥,便窥见这楼阁的名字--百禧楼。

这一次,那姑姑直接同守着阁楼门口的宫人打了招呼,带着她们径直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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