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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蒋益民哑口无言。

蒋益民没见过叶青,以为大妮儿就是,现在又冒出这么一出,看的他有些头疼。

“去把叶老蔫叫过来,让他来认认人!”蒋益民交代。

这件事可大可小,万一是别有用心的人混进矿区搞破坏呢?

叶老蔫吃过午饭正在车间溜达,猛的听说厂委书记找他,还说抓住一个坏分子跟他有关联,吓得他腿一软险些跪地上。

几个工友夹着叶老蔫到了食堂门口。

这时候人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食堂门口堵个水泄不通。

“叶老蔫,你认不认识这个人?”蒋益民问。

叶老蔫在外面就听见大妮儿熟悉的哭豪声,还有他都快背下来的苦难史。

又是寡妇地主傻儿子虐待她不给饭吃那一套,那晚在家不是说好几遍了吗?怎么又跑到食堂门口说啦?她怎么还在矿上?

“不认识不认识……”叶老蔫头摇的像拨浪鼓,虽然不知道大妮儿干了啥事,坏分子他怎么能认识?

“你再仔细想想,这个女同志说是来找亲爹的,如果不是,那就是来历不明混进矿区搞破坏的敌对分子!我们要把她送到公安局去。”

蒋益民不想放过坏人,也不想冤枉好人,真要是进公安局留下档案,这人的一辈子就完了。

“不认识!”叶老蔫咬着牙说,自家上初中的向红和向东都那么优秀,咋能给他们脸上抹黑呢?不是当爹的心狠,他也是没办法啊。

“爹啊!你咋能不认识俺呢?他们都要把俺送局子了,爹啊!”大妮儿哭爬过来抱住叶老蔫大腿死活不撒手。

“你……你,你这是做啥?快松开我!”叶老蔫急得满头大汗。

“等一下!”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人站出来。

“向兰,你来啦,快,快把她拉开!”叶老蔫大喊。

刚才保卫科的人一听人家扑过去管叶老蔫叫爹,弄不好这里面真有误会。万一真是矿工家属,大姑娘家家的自己再上去拉扯就不合适了,所以谁也没动。

叶向兰走上前拍了拍大妮儿,轻声劝道:“你别光顾着嚎,先把话说清楚。”

几个大姐也上来帮忙,把大妮儿拉扯开,人群静了下来。

“我问你,你说你是我家大姐,那你知道我们家以前住哪儿么?”叶向兰问。

大妮儿认出来是那个好脾气的妹子,立马笑了出来:“妹啊,俺咋会不知道呢?咱家以前住大洼乡前沟子村,门口有棵老槐树。”

“村里你都知道谁?”

“队长家的三儿媳妇是俺们村的,马二家的大闺女嫁到俺们后沟子村……”

“大脚婶的闺女你知道不?”

“俺知道,她闺女是个瘸子。”

…………

叶向兰就在那儿轻声细语的一句句问,大妮儿傻呵呵的也认真答,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听出了门道。

“叶老蔫,到底是不是你闺女啊?”

“叶老蔫,你家的事人家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大老远的跑来寻你们,人家图啥啊?做父母的咋这么狠心!”

蒋益民也看明白了,真要是来寻亲的那就是人民内部矛盾,跟破坏分子是两码事。

“叶福海!你还要欺骗组织!到底有没有送出去的女儿?”

蒋书记一声大喊吓得叶老蔫险些又要跪下:“没……没欺骗组织,有,以前是有一个……”

“哗”人群一片沸腾。

“叶老蔫,闺女找来了你咋不认呢?”

“是啊,她亲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不认不怕高桂英晚上抽打你?”

“哈哈……”

马上又有人提出疑问。

“还不足以证明这个就是叶老蔫丢的女儿啊?”

叶向兰低着头从兜里掏出一根红绳系着铜钱的镯子来。

“这是我娘编的,我们姐妹小时候都有,向红也有,只不过她的早就不戴了。”

大妮儿一看,激动地差点儿真哭了!一把撸起袖子高高举起来。

“俺有,俺也有!俺找到亲爹啦!”

周围看热闹的妇女又一次抹起眼泪。

叶向兰蹲下来轻轻拍抚大妮儿的后背,还帮她捋了捋乱七八糟的头发……在大晌午的日头底下,整个人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郑大春在人群外面看呆了……

随后蒋书记又问丢失干粮的矿工意见。几个人原以为是工友捣鬼,现在真相大白,又见对方是个姑娘家,身世还这么可怜,都纷纷表示不追究。

既然失主不追究,那就是内部矛盾,小事化了就算没事了。不过不能再让人住在锅炉房,自家亲戚必须领自己家去。

叶老蔫浑浑噩噩跟做梦似得往家走,好半天才醒过味来。

“向兰!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躲她都来不及,你咋就给认下来了!”

叶向兰捶着眼皮,还是轻声细语:“爹,你想想,我三两句话就问出来了,真要是到了公安局人家能调查不出来?到时候把您叫到公安局去认亲,你能不去么?”

“我……”叶老蔫瞠目结舌,他没想到这层关系。

“您要是去了,算是进过一趟局子,我是筛石子的,整天蒙着脸也不怕人笑话,你让向红向东的脸往哪搁?”

叶老蔫羞愧的无地自容:“是爹糊涂了,今天多亏了你啊。”

大妮儿乐呵呵的跟在后面,乐的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没想到还没到家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丧了天良的!狼心狗肺呦!”高桂英的大嗓门。

“向东妈,别哭啦,人家工友都不追究了,孩子找回来是好事,眼看着人就到了,你赶紧收拾收拾给闺女做点吃的吧。”

一群腿长舌头长的妇女早就回来给高桂英报信儿,绘声绘色的描述“感人场面”。

正说着,叶老蔫垂头丧气的回来,后面跟着蔫声不语的叶向兰,还有咧着嘴的大妮儿。

“哎呦!这就是大妮儿啊,长得真壮实。”

“别说,脸盘子真像她娘。”

“仔细看啊,眉眼跟向红有些像呢!”

“她不是我大姐!不是不是!”叶向红大喊一声,吓了大家伙儿一跳。

再看叶向红,跟疯了似地直冲过去,伸手就往大妮儿脸上挠。

“打死你,死乡巴佬农村人!”

本来想劝架的邻居大婶们一听这话心里都不舒服了,矿上大多数职工都是农村出身,家属还有这两年刚从农村过来的。再说了,叶老蔫以前不也是农民?这才刚进城几天啊,就忘了本?这个叶向红,白念这么些书,学的鼻孔都朝天了。

“妹子!你咋还打俺呐!”

大妮儿大喊了一声,只见屁股摆下,没看清怎么回事儿,叶向红就被重重甩到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大妮儿才不怕她,如今爹认下了,她是家里老大,有底气,从小干惯农活儿,有力气。

妇女们心里不痛快,谁也没来哄叶向红。

高桂英见最疼爱的闺女吃亏,气的跳脚大骂,冲过来就推搡大妮儿。

“你还敢打人?反了你啦!给我滚出去!”

大妮儿也不明着还手,大叫着左蹦右跳:“哎呀娘啊,你咋也打俺呐?地主婆子天天打俺,新社会了你咋也打人呐!你是俺亲娘啊!咋就比地主阶/级还狠呐……”

一边躲着一边趁机在高桂英手腕上腰侧上狠狠地拧几把,从小被寡妇婆婆追着打,大妮儿早就练出一身抗打的好本事。

高桂英吃痛,又听见一顶顶帽子扣下来,心里又急又气,坐地上大哭起来。

左邻右舍看够热闹忙拉住高桂英好言相劝,叶老蔫蹲在墙角低头直抽闷烟。

“有她就没我!留下她我就去死!”叶向红自己爬起来大喊一声,转头跑了出去。

“哎呦!快拦住她!向红妮子要去死。”

“哪能呐,小孩子耍脾气,闹闹就没事了,别理她就行。”

这时候叶向兰端着大碗进来,刚才她趁空给大妮儿煮了一锅高粱面糊。

“让大姐吃点东西吧。”

放好碗筷,叶向兰也不多话,手脚麻利的收拾起家里弄乱的桌椅。

众人看着都纷纷夸赞。

“还是向兰懂事,人也沉稳。”

“可不是,当老大养的,能不懂事吗?”

“多大了?有二十了吧?”

“听说还没对象……”

叶向红跑出去没多远就被蒋红棉拦了下来。

“哈哈,向红,那个才是你真大姐啊?哈哈……长得,长得跟你真像。”

刚才蒋红棉也在叶家门口看热闹,见叶向红被甩到地上,乐的她笑了好半天。

蒋红棉和叶家两姐妹一个家属区住着,从小就认识,年纪差不多大的几个小丫头天天玩在一起。后来长大了,她总觉得叶向兰变得阴测测的。叶向红也是,自从上了初中,看把她给狂的,整天鼻孔看人,不就是初中么?自己也上过呢!

“跟你才像!她是你大姐!”叶向红急疯了眼,也不管蒋红棉是不是厂委书记的女儿,扯开嗓子就要吵架。

蒋红棉也不着急,笑嘻嘻地说:“我家可没来认亲的,不过难怪你爹不认叶姐姐,原来根本就不是你们家的人啊?我倒是希望叶姐姐是我亲姐姐呢!”

“你稀罕就领你们家去!”叶向红气晕了脑袋,根本没仔细琢磨蒋红棉说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