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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前方电视里面春晚的热闹声,莫灵吱断断续续吃着火锅,他们一直从八点吃到了十点,吃得莫灵吱肚皮滚圆,实在是吃不下才罢休。

锅里还有很多菜,旁边的餐车上也还有很多没煮的食材,桌上的一盘饺子也只吃了一半。

——好撑啊。

莫灵吱抱着自己滚圆的肚子,看向贺云稠。

她忙着自己吃火锅,没注意收养人吃的多不多,但这会儿收养人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她还是看见了。

旁边一个瓶子都空了。

贺云稠喝酒不上脸,但喝多了眼梢还是会微微泛红,虽然显得他更好看,却又有一种她不喜欢的氛围。

——他并没有喝醉,早年练出来的酒量,不是一两瓶能让他趴下的。

莫灵吱好奇:“嗷?”那是什么?水吗?怎么和她喝的瓶子有些不一样?

贺云稠看向她,微微摇头:“这是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能喝。”

他越是这么说,莫灵吱反而越想碰了。

——火锅和海鲜收养人都说对她不好,可却非常非常好吃,也许这东西也非常非常好喝?

她爪子拍在桌上:“嗷——”我要喝!

眼神相当坚定。

贺云稠不给,她继续嚎,继续缠,就差又在地上打滚了。

他没办法,只能摇摇头,用筷子沾了一点:“来,你舔舔吧,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莫灵吱迫不及待伸出舌头。

而后——

“嗷!!!”她发出嚎叫,狂舔旁边的清水,模样都变得癫狂,仿佛中毒了一般。

好半晌才回过神。

莫灵吱一脸震惊地看向收养人,再看向他还拿着的筷子,眼神惊恐。

——天啦,世界上竟然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收养人疯了吗?竟然喝这个!

她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心有余悸:“嗷……”这太可怕了,你也快别喝,真的好吓人啊。

——她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贺云稠一直笑着看她,闻言,眉梢微挑,声音带笑:“怎么样?我说你不喜欢吧?”

莫灵吱摇摇头,脑袋后缩。

她这回信了。

贺云稠看着筷子却有些出神。

片刻后,他缓缓放下筷子,微红的眼梢垂下,声音轻轻:“我第一次碰酒是我外公用筷子喂给我的,那时候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喝酒的。”

小时候他看外公喝酒也是和吱吱一样,非要好奇尝一尝,外公用筷子沾了一点给他。

他也和吱吱一个反应,不敢相信外公竟然喜欢这样的东西。

他那时候觉得永远不会喜欢的东西,现在已经成了习以为常。

未来总是多变,现在的他和小时候的他,截然相反。

莫灵吱:“嗷?”她眼神好奇。

外公?

贺云稠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说:“我外公是我妈妈的爸爸,外公、外婆、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

疼爱?

像收养人对待自己吗?

莫灵吱歪歪脑袋:“嗷?”那他们人呢?

贺云稠扯了扯嘴角:“他们都已经死了。”声音平静,周身的气息却很窒息。

莫灵吱眼神茫然。

“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贺云稠声音沙哑。

电视上,春晚此刻正热闹,他没见过的小品演员正在卖力演出。

灯光下,贺云稠眼角更红。

他声音沙哑,轻声讲述那个他从未示人的故事,扒开自己腐烂流脓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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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稠的母亲叫程安,外公是初中老师,外婆是厂里的主任,家庭不算富裕,却也并不拮据。

程安成绩很好,考上了京城很好的大学。

她上大学的时候又遇见了一个男人——贺震庭。

两人大学相识、相恋,也是当时学校出了名的金童玉女,贺震庭有才,程安有貌,十分相配。

九几年那会儿结婚都早,毕业的时候,贺震庭向程安求婚,两人在同学们的祝福声中,定下了终身。

后来的事情很狗血,也很无奈。

贺家的人找到程安,他们告诉她——

贺震庭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很小的时候就定下了,这些年一直都在国外。

贺家没有威胁他们分手,也没有指责程安,更没有甩出多少钱让她滚,态度很平静,平铺直述地告诉她这件事。

结局可以想象,程安提出了分手。

贺震庭不愿意,坚决不承认这段由父母定下的婚约,但为了程安安心,他要去解除这段他从来都不认可的关系,他让程安给他三天时间。

程安给了,不止给了三天,她给了整整十个月。

她在出租屋里面等了十个月,她去贺家无数次,一次都没见到贺震庭。

程安担心贺震庭的安全,她曾听贺震庭说过贺家是大家族,内部斗争激烈,她怕他出了什么事,所以一直留在京市。

贺震庭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是十个月后,她惊喜地看着瘦了很多的他,但没等她开口说话,他就告诉程安——分手吧。

程安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点头同意了。

两人算是“和平分手”,贺震庭留在京市,程安回了淮市老家。

——带着刚刚出生三个月的贺云稠。

是的,在贺震庭消失的时候程安就发现自己怀孕三个月,她很纠结,但她和贺震庭已经定了终身,她在等贺震庭回来。

三天变成了一个月,又变成三个月。

拖着拖着,孩子就不能打了。

而且看着肚子越来越大,她对肚中孩子的感情也越来越深,程安舍不得舍弃这个已经会动的小生命。

贺震庭向程安求婚后,他们就曾在星夜下牵着手,期待地说——

“稠叠千万峰,相连入云去。”

他们的孩子要叫云稠,贺云稠。

程安已经生下了贺云稠,但她不准备告诉贺震庭。

怀这个孩子的时候是他们准备结婚的时候,后来贺震庭消失,她因为等他拖了一段时间,不能打了,只能生下来。

一开始是无奈,可骨肉相连,她也爱这个孩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贺震庭隔了这个久才出现,也不知道这十个月他去了哪儿,但她知道,他的分手是认真的。

——所以,她不需要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这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孩子已经生了,改变不了什么,她也害怕她连这个孩子都不能留在身边。

虽然他叫贺云稠,可他是程安一个人的孩子。

那个时候未婚生子还是丑闻,淮市又不是什么大地方,总有人指指点点。

程爸程妈也生气、也无奈,但他们还是爱女儿的,知道程安以后都不打算结婚了,那这个孩子就是程安未来的依靠。

他们终会走在程安前面,有个孩子陪着她也是好的。

他们在纠结一段时间后,接受了。

淮市和京城很远,那时候交通、电话都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他们觉得此生和贺家应该永远都不会再见。

程安有自己的生活,贺震庭与她再没有关系,他们各自有各自的人生轨道。

他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就算程安有一个孩子,也是程家的孩子。

贺云稠,是他们程家的宝贝。

小时候程家很艰难,好像命运总是作弄他们,程外公的教书工作莫名其妙没了,外婆也是,没有一份工作能够安定。

程安无论什么工作,哪怕干得好好的,最多三个月就会被辞退,有时候有理由,有时候连理由都没有。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只是命运不眷顾他们。

可就是命运不眷顾,他们一家也生活得非常乐观,苦中也能作乐,一家人其乐融融。

外公教过书、进过厂、做过会计、捡过垃圾、做过木匠;外婆进过厂、做过保姆、做过清洁工;程安当过家庭教师、保姆、清洁工、服务员……

生活再艰难,他们从未放弃。

那是贺云稠最快乐的十年,他问过自己的父亲是谁,程安也告诉过他,还说——

“你是有爸爸的,有你的时候,爸爸妈妈都是真心的,爸爸送过妈妈求婚戒指,我们一起给你取的名字,所以你是在爱中到来。

“但爸爸和妈妈不合适,所以分开了。你是妈妈一个人的孩子,爸爸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也不要认他,好不好?”

贺云稠点点头。

他想,爸爸不要他,但他也有外公外婆和妈妈呀。

所以,他虽然也会在同学被爸爸抱起来的时候羡慕一下,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不快乐,他的外公和他的外婆、妈妈,都会抱起他,给予他所有宠爱。

虽然穷,虽然苦,但他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他喂过小区的流浪猫,他妈妈会用最有限的东西,给他做出最好吃的食物,他外公会用废纸,用木头,给他做玩具。

他外婆也会抱着他,给他唱童谣,讲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

他好好学习,每天都盼望着长大。

他要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他要外公外婆卸下重担,他要他的妈妈程安,那个乐观开朗的女人过得幸福……

十岁那年生日,他还在他们的庆祝中,笑着许愿自己快些长大。

这样的快乐持续到十岁之后,他即将满十一岁时。

一个女人出现了。

她是贺震庭的妻子,曾经的未婚妻,一个同样出身不凡的豪门千金,房梦娴。

她一直知道程安的存在,也知道贺震庭到如今依旧爱着程安。

她不恨程安,程安没有做错,她除了生下贺云稠外,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也从未主动伤害她。

就算是生下贺云稠,也更多的是无奈。

听到贺震庭要分手后,程安毅然决然带着孩子离开京市。

她没资格恨程安。

——但这些年,程家的所有命运不眷顾,全都是她的所作所为。

房梦娴不会因为贺震庭的深爱而为难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