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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魔瓶不过是一个赶郁逞离开的由头,那里面根本没有关着什么祸世魔头,而是两只小鬼。

一只青头小鬼,一只红头小鬼。

瓶子就搁在楚栩云的房里,是郁逞打扫时无意碰碎的。

真正让他被赶出去的理由——

是因为郁逞喜欢楚栩云的事,被宗主撞见。

这人竟偷偷画了楚栩云的画像,甚至日夜和那副画像合被而眠,简直就是个疯子。

宗主说此事不能外传,便只用缚魔瓶作借口掩盖了真相。

让李焚鹤分外不解的是,谁家好人会喜欢师尊那样可怕的冰块?

虽然师尊待他们的确很好,但毕竟是长辈,是前辈,他们害怕还来不及呢,郁逞的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总之,宗主本就不喜郁逞,得知此事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唯恐楚栩云会和郁逞有什么牵连,于是严令楚栩云将郁逞逐出太清宗。

楚栩云一开始没有赶走郁逞,只罚郁逞跪在乾坤殿前淋雨。

郁逞是最心高气傲的人,那一次竟那样执着,独自在人来人往的乾坤殿前硬生生跪了三天三夜,成了全宗门的笑柄闲谈。

可惜一切都是无用功,郁逞还是被赶走了,听说他走的那日,跪在山门前祈求了楚栩云很久,不知楚栩云对他说了什么绝情的话,郁逞才死心离开,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郁逞。

再听到这个名字时,郁逞已成了魔尊。

所以李焚鹤知道,郁逞是绝对不会放过楚栩云的,现在终是轮到他这不成器的徒弟去救师尊了。

“晚饭我不吃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去禀告宗主,就说我一定会把师尊救出来。”

师弟呆了片刻,刚想出声拦他,李焚鹤却已毫不犹豫拔剑离开。

“你……你知道魔域入口在哪吗你就去瞎救人!”

*

郁逞从来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要说楚栩云是天阶尽头的月,他就是天阶脚下的泥。

他是魔修的孩子,一出生体内就被生父种下了魔蛊,魔蛊二十年一成熟,成熟之后,会令他成为可以吸纳任何魔气的可怖怪物。

因此宗门里的人都视他如洪水猛兽,其实他们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多年后,郁逞的确成了魔尊。

因为他,楚栩云也平白受了许多谩骂,宗主执意要将郁逞除掉,是楚栩云力排众议将他保下来,郁逞这才得以留在太清宗。

在楚栩云身边的那三年,他从未奢想过楚栩云会低头看他一眼,洁如皎月净冰的雪花,若是落在他这污迹斑斑的青苔上,就会化作一点泥水。

他的存在只会让楚栩云染上污点,就像某次他只是胆大妄为地替楚栩云提了一下衣摆,便被其他弟子辱骂嫌弃,责备他不该触碰楚栩云,让身上的魔气玷污了仙君的衣摆。

就连这样低微的小事,他也没有资格去做。

多少次他伸出手,试图碰一碰楚栩云的发丝,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触摸楚栩云,只是想在楚栩云察觉不到的情况下,靠近他一点点。

天地可鉴,他最开始只是想靠近一点点,一点点就足够。

没有其他妄念了。

真的没有了。

可就连这一点点的妄念,上天都不愿令他拥有。

宗主发现了他的画像,决意要楚栩云赶他走。

那日。

郁逞记得是一场濛濛秋雨,楚栩云撑着伞立在太清仙宗九十九级的青阶上,居高而下地望着他。

那是郁逞听到楚栩云开口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清如弦响,冰坠玉碎,让他往后无数个日夜反复思念,无法忘怀。

他说,“你走吧。”

郁逞仍跪在他面前,寸步不移。他想,就算楚栩云要拔剑杀了他,怎样责骂他,或是用厌憎的眼神看着他,他也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于是郁逞一遍遍地在他面前磕头认错,一遍遍地颤声求他不要赶自己离开。

“仙君,我以后绝对不再肖想那些事,你不要赶我走。”

“我真的知错了,弟子以天道起誓,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

可楚栩云没有拔剑,没有骂他,甚至没有厌恨嫌恶地盯着他。

他的眼睛像清澈明亮的湖泊,静谧而平淡,眼底在掠过郁逞额头上的鲜血时,短暂而细微地划过一丝不忍。

“让你走,没说不让你回来。”

郁逞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脏污的泥水混杂着他额头磕出的鲜血淌落下来,无比狼狈,身前人却衣衫整洁,规矩得体,银钗束起的墨发被风吹动,连发丝都无可挑剔。

手心忽地被塞进了一把伞,他的天空冷雨骤停。

“待你及冠之后,若还属意于我……”

郁逞至今也不知道楚栩云究竟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是怜悯他,还是找借口敷衍他离开,亦或是什么其他。

但那一刻,他更愿意相信,楚栩云话里一定有几分真心。

“回来找我,我跟你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