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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定定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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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定定看他一眼,交代道,“你要是还不明白,就结合现实把自己带入戏。你想象一下季冕是你亲哥,他要杀你,你是什么心情?”

“那我肯定会崩溃。”肖嘉树干巴巴地笑。季冕和他亲哥完全是两类人,根本没有共同点,怎么联想?他顿了顿,又问,“导演,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毒瘾犯了是什么样子?你一直说骨头里面痒,恨不得把自己挠死,可我骨头从来没痒过啊。”

罗章维压了压心火,然后大吼,“王导,找一段视频让他看,赶紧的!”

王副导演立刻找来一段真人视频让肖少爷观摩。肖嘉树捧着IPAD认真观看,心里则暗暗松了口气——又能再拖延一段时间了。罗导那些话他短时间内根本没法理解,更何论上去表演。不过毒瘾犯了是这种样子?满地打滚、哀号、哭求、撕扯头发、涕泗横流,简直辣眼睛啊!难怪凌峰要克制这种生理反应。

肖嘉树刚看完这段全程高能的视频便被罗章维推进一口大箱子里,然后让扮演保镖的两名演员把箱盖盖上,准备开拍。

剧本里有过描述,凌峰是被凌涛的死对头抓住,用以争夺新型毒.品的代理权。一口上瘾,终身难以戒除,这样的毒.品一旦扩散开来,将给毒.品贩子带去源源不断的金钱,又有谁能够抵御这种诱惑?

凌峰被当成谈判的筹码,装进一口大箱子里带入会场,与此同时,他出卖集团利益的事也被各位元老知晓,这些人准备借此来逼迫凌涛同意这次合作。凌涛早就为弟弟准备了一个替罪羔羊,眼下正坐在办公室里,等着各方人马找上门。这就是今天要拍摄的场景。

肖嘉树被推进箱子里时已经傻了,整个人蜷缩起来,陷入了深深的恐惧。由于幼时的遭遇,他曾患上非常严重的幽闭恐惧症,经过好几年的治疗才痊愈。但谁也不知道,他依然害怕黑暗,害怕身体被狭窄的空间困住的窒息感。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箱底,脑子、喉咙、耳朵、眼睛,堵着一团又一团寒冰,呼出来的全是寒气,别说挣扎,连叫都叫不出来。

他吓蒙了!

而罗章维对此却一无所知,等演员各就各位才慢吞吞地喊了一声“A”。两名扮演保镖的壮汉把大箱子抬入办公室,掀开箱盖,拽出肖嘉树,逼迫他与扮演替罪羊的演员跪在一起。凌涛、死对头、各位元老围坐四周,准备就此展开谈判。

肖嘉树哪里还记得怎么演戏,整个人都是木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耳朵有了知觉,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唤道,“小峰?”他顺着声源看去,季冕的脸由模糊变得清晰,眼里溢满关切和心疼。

肖嘉树想回应一声“季哥”,喉头的寒冰却未化去,只能做一个口型,双膝微微往前一挪,想靠近自己唯一熟悉的人,又因为腿脚的麻木感而顿住。他这才回神,低头看看满是血污的衣服,又看看四周,末了意识到自己是在演戏。

围观群众原以为他一出场就会NG,却没料他将一个饱受酷刑,并因此而陷入恐惧麻木的贵公子扮演得惟妙惟肖,不禁有些傻眼。连罗章维都轻轻“咦”了一声,脸上满是诧异。

意识到自己是在演戏,肖嘉树不敢乱动,但心底的恐惧感太强烈,一时半会儿还摆脱不了,肢体便有些僵硬。但这种僵硬的状态恰恰吻合凌峰遭受酷刑后的处境,倒也顺利通过了。

季冕所扮演的凌涛不敢表露出对弟弟的在意,喊了一声后便沉默下来。他把一支手.枪摆放在茶几上,徐徐道,“方铭,道上的规矩你明白,自己看着办吧。”

作为替罪羊,方铭自然心有不满,拿起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却在扣下扳机的一瞬间调转枪头,冲凌涛射击。连扣几次扳机后,枪声并未响起,而凌涛也毫发未伤,因为弹夹里根本没有子弹。方铭的表情从狠戾变成了不敢置信,然后便是深深的恐惧。

季冕将抽了一半的雪茄烟吐在他脸上,当他闭眼躲避火星的一瞬间从袖子里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割断了他的喉管。恐惧的表情就这样凝固在了方铭的脸上。道具师藏在他脖子里的机关喷出许多鲜血,溅落在四周,也溅落在肖嘉树侧脸。

季冕的镜片也沾了几滴血液,不得不取下来用布巾擦拭干净,全部梳理到脑后的发丝弄乱了几根,微微垂落在鬓角,使他儒雅的脸庞平添了几分野性。他用镜片隐藏起来的真实面貌终于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他的表情又冷又狠,瞳仁散发出凶残至极的光芒,像一头正在撕扯猎物的狼,身上没有一点人类的气息。

他完全不像是在演戏,而是活生生的凌涛从虚幻来到现实。他是东南亚最大的毒枭,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当他戴回眼镜看向肖嘉树时,所有的凶残瞬间退去,变成了溢于言表的温柔与疼爱。

“小峰,过来。”他伸出手,语气竟有些小心翼翼。

全程懵逼中的肖嘉树打了一个激灵,忽然之间就明白了罗章维的意思。什么叫入戏,什么叫把季冕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不,不是那样的,他现在和季冕的关系不是肖嘉树与肖定邦,也不是肖嘉树与凌涛,而是凌峰与凌涛,一对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哥?”他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脸上却满是迷茫,仿佛无法确定之前那个像狼一样凶狠的人会是自己的亲哥哥。因为季冕的一个眼神,他入戏了。

季冕将他拉到沙发上,掏出手绢仔细给他擦脸,在场的几个人都被他狠辣的行为镇住了,一时之间不敢开口。两名保镖把尸体拖了下去,又有一人凑到季冕耳边低语,“大哥,他们给二少注射了Ebola和HIV病毒。”

季冕眸光狠狠一颤,握帕子的手背爆出条条青筋,下颌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紧绷起来,甚至于连腮边的肌肉都抖了抖。这样的演技已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肖嘉树看得目不转睛,却在下一秒被他用力抱入怀中,一只大手压住他后脑勺,迫使他下颌磕放在他肩头,另一只手勒紧他的腰,让他完全无法动弹。季冕垂眸,轻而易举便发现了隐藏在弟弟后颈的一个针眼,消息确定了。

肖嘉树不知道犯毒瘾是什么感觉,但他完全能够理解凌峰的心情。凌峰之所以要克制生理上的反应,不是怕丢人现眼,而是不想让哥哥更担心。他保留的不是自己的尊严,而是哥哥的尊严,哪怕他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鬼。

吸毒非他所愿,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摆脱毒.品的控制。但他却又明白,这种毒.品是摆脱不掉的,就像肖嘉树永远也摆脱不掉对黑暗和箱子的恐惧。把这两种恐惧感转换过来,那就是凌峰的心情。肖嘉树想了很多,其实只在一瞬间,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陷入黑暗,然后把季冕的双手想象成禁锢自己的逼仄空间,早已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感便汹涌而来。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抽搐、脸白如纸,大汩大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鼻涕拉成丝,慢慢掉下来。他看上去狼狈极了,双手却始终握成拳头,僵硬地摆放在身体两侧,不敢去回抱哥哥,因为颤抖的指尖会暴露他的现状。

他上下牙齿互相碰撞,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却努力控制住嗓音,平稳、缓慢而又满怀悲哀地开口,“哥,你说过,这辈子,永,不,入,黑道。你忘了,爸妈,是,怎么,死的吗?”不规则的断句中,偶尔有破碎的气音流泻。

季冕哑声道,“我没忘。但是小峰,你不明白,人的手一旦染黑了,永远都洗不白。”

话音刚落,肖嘉树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戳了一下,那是凌涛将匕首捅入了凌峰的心脏。他立刻咬破藏在舌下的血袋,鲜血混合着眼泪和鼻涕,慢慢滑落在季冕的西装外套上。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却没有焦距,眼前仿佛出现了幼时的那一幕——他和哥哥躲藏在安全屋里,父母正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而哥哥自始至终都捂住他的眼睛,不准他看上哪怕一眼。他说:“别怕,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

如今,他们长大了,但他直到此时才发现,他们一直被困在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永远没有办法走出来。想到这里,他的眼眶终于干涸,再也没有眼泪滚落,也没有光芒放射,涣散的瞳仁里却久久残留着一抹悲哀。他死了。

镜头顺着他的后脑勺滑到后背,一只骨节泛白的手握住一把匕首,尽数扎进他的心脏。

这一幕结束了。

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罗章维盯着显示屏,久久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