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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溯眉头微蹙。

或许是重逢之后第一次与相蕴和分开, 他?总有种悬心不下的感觉,倒不是质疑相蕴和的能力,而?是单纯放不下。

尤其?是当对手是楚王时, 这种担心便到达顶峰, 仿佛只要他?一走?,楚王便能摧枯拉朽般摧毁他的布防, 而?今急行军擒拿相蕴和, 让相蕴和成为他的阶下囚。

商溯眸色沉了沉。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楚王极其悍勇,你不可不防。”

沉吟片刻,商溯向相蕴和说?道:“若我?布下的兵马不是他?的对手, 你便及时撤军,不要与他?争一时长短, 待我?回来之后,我?们再与之交战。”

“呸呸呸, 你这个乌鸦嘴,阿和才不会败给楚王。”

这话?着实?不吉利, 姜七悦瞪了商溯一眼, 心里有些不喜。

其?他?诸将想问题想得比姜七悦深, 商溯的话?音刚落, 众人心里便忍不住嘀咕起来, 若以用兵来论, 天下谁是商溯的敌手?可当商溯都说?要避楚王兵锋,便意味着这场战争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加难打。

相蕴和眉头微动, 瞧了瞧立在?自己?面前的商溯。

男人没甚城府, 心思全写在?脸上, 一双艳丽凤目看着她,潋滟眸光里满是担忧之色。

“三郎不信我??”

相蕴和笑了一下。

“不是不信, 是担心。”

商溯轻摇头,“以楚王之将才,纵然是你父母或者席拓亲临宁平,只怕也没有必胜于他?的把?握。”

诸将脸色微变。

严三娘与雷鸣对视一眼,片刻后,她试探开口,“既如此,商将军不如留在?公主身边,另着一位将军打着商将军的将旗回援京都。”

“是啊,还?是公主这边的事情更重点一点。”

雷鸣跟着开口。

商溯有些意动。

但他?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相蕴和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位看似温柔和缓但实?则心中极有主意的寿昌公主以一种斩钉截铁的果决拒绝众人的提议——

“不可。”

相蕴和道:“楚军斥卫的探查能力不在?我?们之下,如果让他?们发现三郎没有去京师,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变成无用功。”

“三郎,你放心去吧,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你们被?人拿捏的软肋。”

相蕴和目光看着商溯,温柔杏眼里是满满的笃定。

商溯心头一动,莫名想起自己?初见相蕴和时的场景。

那时的相蕴和还?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在?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山贼时尚能镇定自若,笑眼弯弯与他?闲话?家常。

而?现在?,不过是当年的场景再重现,山贼变成楚军,当年阴晴不定又刻薄的他?换成了楚王,不变的只有相蕴和,她依旧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起周围人的一片天。

如话?中所说?,她从不是别人的软肋。

——她是盔甲,是长矛,是一击必杀的见血封喉。

商溯静了一瞬。

半息后,他?缓缓收回视线,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口,“既如此,我?便去宁平。”

众将脸色微变。

雷鸣急声开口,“商将军,军机大事不能儿戏,您再考虑一下吧!”

“我?相信你们的公主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商溯眉梢微挑,缓声开口。

满室皆静。

没有什么话?比这一句更有信服力,这是来自用兵如神的人的肯定——楚王虽厉害,但他?们的公主亦非庸才。

她曾在?被?人追杀之际不仅保住自己?的性命,还?将他?们这群伤的伤残的残的人带出困境,甚至还?设计诛杀杨成周,哄骗了刻薄恶劣的商溯的金珠,为相豫在?方城站稳跟脚打下坚定的基础。

与父母团聚后,她的光芒在?大争之世被?战无不胜的父母所掩盖,但这并?不代表她的资质仅限于此,她强大的学?习能力以及用人能力依旧能让她在?群星闪耀之际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从不是需要别人来保护的菟丝花,她自己?便是撑起一片蓝天的参天大树。

雷鸣不安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严三娘笑了起来。

姜七悦一脸自豪,“那当然,阿和厉害着呢!”

“楚王能征善战又如何,阿和绝不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她会带领我?们打破楚王的不败神话?。”

“就像席拓战无不胜的威名折于阿娘手中,楚王的攻无不克,也会在?阿和面前折戟沉沙,兵败宁平。”

姜七悦的眼睛亮晶晶,看向她最喜欢的小姑娘,“阿和一定会赢的!”

相蕴和莞尔一笑,伸手捏了下姜七悦的脸,“借你吉言,咱们能大败楚军,结束乱世。”

商溯眸光微勾,视线落在?相蕴和身上。

曾经的小姑娘已长大成人,眉眼间的绝色百般难以描画,和着柔软与阳光,仿佛是静谧夜里的一抹皎皎白月光,又仿佛是天上的神灵降在?红尘俗世的化身,让人一眼惊艳,再也移不开目光。

商溯嘴角漾起笑意。

——委实?好看。

世界上怎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如此皮相,又有着如此才情,九州天下唯有她一人。

是日,将士们打出将旗,商溯领兵出征,回援京师。

相蕴和与众将一起送行。

昭昭烈日下,男人身着银甲,胯/下战马嘶鸣,再配上长风卷起的猩红色的披风,倒将那张女人似的精致眉眼衬得英气起来,好像他?的确是冲锋陷阵的威风凛凛大将军,而?不是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智将。

看着这样的一张脸,相蕴和突然想起前世的史官们的描写,写她那见多识广的阿父在?看到商溯的那一刻半日没有说?出话?来,当时她以为是商溯的样貌极丑,阿父才有如此反应,可如今再看,却是完全相反,阿父一眼惊艳,一时间忘了言谈,从而?留下一个豫公见之失语的史料片段。

相蕴和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说?阿父了,这样的一张脸,谁见了谁不惊艳呢?

“笑什么?”

相蕴和无端发笑,商溯眉梢微挑,闲闲问道。

相蕴和忍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旧事罢了。”

什么旧事能让人笑得花枝乱颤?

——多半是他?年少之际的发生的趣事儿。

商溯啧了一声,只当自己?没有问过相蕴和这样的问题。

大抵是与相蕴和相处久了,彼时他?的性格已少了几分?曾经的尖锐与敏感,回想之前的事情,只觉得分?外好笑,尤其?是那些刻薄话?语,像极了刺猬长在?身上的刺,有事没事便爱拿话?去刺别人。

如今的他?依旧爱说?刻薄话?,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差别攻击,旁人着实?蠢,他?才会懒懒说?上几句,而?不是像之前那样,遇到谁便把?谁骂得狗血淋头。

他?这是成长了?

还?是受了相蕴和的影响?让恶劣凉薄又厌世的人有了一丝丝的温厚?

仔细论起来,大抵是后者。

他?这种性格是不会成长的,只会在?与相蕴和的朝夕相处中才会发生丁点改变。

他?喜欢这种改变。

——因为相蕴和明显更喜欢现在?的他?。

商溯笑了笑,对前来送他?的相蕴和道:“我?走?了。”

“去吧,早去早回。”

相蕴和微颔首,轻轻冲他?招手,漂亮的眸子灿若星辰。

商溯掀了掀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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