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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张嘴怎么什么都敢说!

“二娘!”

“二娘且等一等!”

宗室们接连起身, 一叠声相唤,但太平已走出房门,平静随前来传召的小宫人一同离去。

洛阳的暖风翻飞着她的衣袍与裙摆, 明明是能养出盛世牡丹的东都城,他们却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

——此去宫门, 凶多吉少。

【而我们的太平公主呢, 也借助李显的东风, 自此青云而上, 痛快施展自己的政治野心。】

【而她所生的孩子们,也子以母贵,全部享受实户邑。】

【当然, 这不是最出格的。】

【最出格的,是她位比亲王, 开府治事, 配给卫士,僭拟宫禁之制①。】

天幕之上, 太平公主府已不是旧日光景,车水马龙在其次,真正让这座公主府闻名后世的,是它那近乎与宫禁一样的往来巡逻的卫士与哨所。

天下为之沸腾——

“这是僭越!”

“一个公主罢了, 怎能有如此之大的排场?”

“这是哪是亲王的排场,皇太子也没这般气派吧?”

李显不以为意。

妹妹逼宫勤王才有他的万里江山, 他给妹妹一些官职奉养甚至卫士来拱卫妹妹有什么大不了的?

“荒唐。”

韦香儿冷笑,“三郎如此,是要二娘再行兵变之举么?”

——这些兵力足以威胁皇权, 让李显成为下一个无奈退位的圣人。

李显挠了挠头, “可是我的皇位是妹妹替我挣来的——”

“她替你挣来的?”

韦香儿恨铁不成钢, “圣人已立你为皇太子,朝臣之心更是在李唐而非武周!”

“三郎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待圣人百年,三郎便是天下之主。”

“可这次兵变,旁人是拥立之功,三郎却背上不孝骂名。”

“兵变若成,从龙之功不得不封。”

“封小显凉薄,封大便是威胁皇权,左右皆不对,里外不是人。”

“倒不如什么都不做,静等圣人嘱托。”

“圣人年事已高,还能活上几日?”

“待圣人崩逝,三郎一样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岂不比白白担了谋逆逼母的罪名强?”

李显微微一怔。

——好像是这个道理。

“你的话倒也不错。”

李显想了想,但还是摇了摇头,“但二娘也是为了我好,所以才剑走偏锋逼宫的,我不能刚坐稳皇位,便过河拆桥不给她封赏。”

“二娘为你?”

韦香儿轻嗤,“她是为了她的相好,她的从龙之功,她不再被人拿捏作践!”

“二娘如此精明,才不会为了你这个兄长便铤而走险。”

这话刺耳得很,李显皱了皱眉,“韦娘,你怎能如此说二娘?”

“二娘待我一片赤诚,你不能这般诋毁她。”

“这般奢靡气派,不知要受世人多少诋毁污蔑。”

李旦轻摇头,“三兄一片好心,只怕他的好心会成为别人攻击二娘的把柄。”

武曌挑眉轻笑,“愚不可及。”

——她这个好儿子的江山,怕是坐不久。

权力是猛虎,会侵蚀人心腐蚀人性。

二娘一旦权倾天下,又怎会甘于忍下?

这个李显一手册封的镇国太平公主,终有一日会颠覆李显的江山万里。

上官婉儿余光瞄一眼武曌脸色,又飞快收回视线。

但这短短的一眼,也足以让她知道圣人心思,李显皇位不稳,而二娘,则是推翻他王朝的一把利剑,但看圣人心情,似乎颇为满意二娘的所作所为。

——圣人看重的从来不是某个儿子或者某个女儿,圣人看重的,是能力,是野心,是能否稳坐九州之主。

汉朝吕雉的例子摆在那,圣人断然不会让自己做第二个吕雉。

所以她冷眼旁观,看儿子与侄子们斗得你死我活,再看儿子们与女儿的刀剑相向,她养蛊似的看着这些人,看究竟谁能胜出,谁将替她稳固河山,让她永享祭祀朝拜。

“姑母选三郎选对了。”

武三思不情不愿道,“选三郎,姑母能永享祭祀朝拜,而武家也能平稳落地,不会被新朝天子清算。”

“至于二娘四郎,更是三郎的弟弟与妹妹,三郎自然不会亏待于他们。”

可是,他以身为剑,为姑母做的那些事情又算什么?

这些年来,姑母看谁不顺眼,不需要姑母开口,他便会替姑母除去那个人。

而姑母喜欢的人,只需姑母一个眼神,他便能送到姑母身边。

——就比如张昌宗。

哪怕知道这厮未来会害死他的侄孙子,他还是义无反顾把他送进宫。

因为姑母喜欢!

可他这般为姑母,姑母却还是立了李显为太子!

——这叫他如何甘心?

哪怕知道李显待他们不错,哪怕知道自己会善终,可他还是会愤愤不平。

——他明明可以如李显一样坐上那个位置,他明明可以如李显向他施恩那样向李显施恩,他明明可以的!

但这一切,全被狄仁杰毁了。

武三思眸光微凉,吩咐左右,“三日之内,我要狄仁杰的尸体。”

狄仁杰轻捋胡须。

半息后,他长叹一声,打发妻女远走避祸,至于他,则去太平公主府。

——相信此时的太平公主,当需要他的存在。

“太平公主到——”

小宫人高声唱喏。

上官婉儿秀眉微动,看向饶有兴致看向天幕的武曌。

但武曌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小宫人的声音一般,靠着引枕听天幕,闲余时间还抬手往嘴里塞了一块小点心。

上官婉儿心下了然。

——这是不想见二娘。

二娘怕是要吃一番苦头了。

只是若在平时也就罢了,可现在二娘身怀有孕——

上官婉儿目光微微一滞,呼吸乱了一瞬。

但很快,她调整气息,拱手向圣人请辞,去做圣人需要她做之事。

——这个孩子,太平不能生。

而此时的太平,也需要为自己的兵变逼宫付出代价。

她需要一个取信宗室朝臣的血的代价。

“让太医院院正来偏殿待命。”

“让庖厨熬好补汤汤药。”

上官婉儿有条不紊吩咐下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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