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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儿子的婚事不谐,还是在张老夫人处所求未遂,又或是挨了训斥?

没多久,许融知道了答案。

婢女来请她起身,一路引她直入张老夫人的卧房。

张老夫人病了,病势还不轻,短短几日未见,她似乎都增了一分老态。

所以她只能在卧房见许融。

对许融这样的晚辈来说,这不但不是怠慢,甚至能说是一种荣宠与亲近。

许融问安,落座。她已等了好一段时间,但她不着急开启正题,张老夫人病中还愿意见她,没作借口把她挡回去,已是在显露诚意。

因此许融也不把自己表现得像个上门讨债的——虽然她事实上是。

张老夫人倚在床头注视着她,目带欣赏:“好丫头,给伦儿可惜了,我这里要是有年纪合适的孙儿,倒是愿意聘你来做个亲孙媳妇。”

许融唇边笑意淡去——听话听音,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说笑了,我与萧世子缘浅,是老夫人知道的事,当不起老夫人这样的夸赞。”

不但知道,而且是亲口所言,就算出变故,也不应该是朝着这个方向吧。

“老身没说笑。”张老夫人摇了摇头,“你这样灵醒的丫头,我有年头没见过了。我像你这个水葱似的年纪时,只怕都差着一截。”

这是非常难得的评语,连立在帐边的大丫头都投来微微讶异的目光,但对许融无效,因为她实际上没有这么水嫩,她只是清醒地等待张老夫人的下文。

“可惜呀——”张老夫人叹了一声,“只有便宜伦儿那个小子了。”

这是挑明了。

许融笑意完全消失,道:“老夫人,您是要毁约吗?”

恐怕很少有人以这么单刀直入毫不婉转的口气与张老夫人说话,立在帐边的大丫头忍不住迈前一步,张老夫人摆了摆手:“没你的事。”

大丫头忍耐退了回去。

“不算。”张老夫人而后看向许融,摇头,“拨乱反正而已。”

拨什么乱?将她与萧信的荒唐婚约解除。

反什么正?令她与萧伦再续前缘。

毁约吗?张老夫人说不算,那就确实不算。

奇异地,许融心中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只是一片空明,她在这空明中想:张老夫人真的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她望向老人那双苍老而写满掌控的眼睛,轻声发问:“萧夫人这次同意了吗?”

张老夫人的眼神有一瞬锋厉,旋即柔和而涩然下来:“她倒想不同意——但是人算不及天算,与常家今日成就不了,可见天意如此,就不要逆天而行了。”

许融了然:她没听岔,母女俩之前确实是有过好大一番的争执。

张老夫人歇了口气,接着道:“融丫头,你今儿不来,明儿我也该叫人请你去了。可巧,你来得倒巧。”

她连说两个“巧”字,语气意味深长,许融片刻后反应过来,几乎哑然失笑——看来血脉做不得假,这位老夫人的脑补能力丝毫不逊色于萧伦,并且还更胜一筹。

萧伦至少是认出了许华章,才想到了她身上,张老夫人则完全是捕风捉影空口开鉴。

“老夫人,”她开口诚恳表态,“我与萧世子无缘在先,勉强更非天意,以我之见,就不要互相耽误了。”

她没辩解出乱子的事跟她无关,萧伦既然知道是许华章,张家真想查不会查不出来,辩不清的事,不必浪费口舌,她只把跟萧伦撇清的话说到最狠,张老夫人只要不傻,就不会误认她是欲拒还迎。

张老夫人当然不傻,她因此目中闪过诧异,可是很快转为坚定——许融是不是余情未了,许家是不是派人出手,那在当前都已是细枝末节。

她拿定了的主意,不会变。

“这里面是有些阴错阳差,”张老夫人也不纠缠前言,点头,话锋一转道,“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管天意,还是人为,就是命中注定了。融丫头,你说是不是?”

她不等许融回答,又接着道,“先前闹了那么些事,我知道你心里多少觉得不安,不过有一句戏文说得好,好事多磨,你们这些小孩子,心性未定,闹出笑话麻烦都是难免,也不必往心里去。往后你常往我这里来,我包管那府里没人敢欺负你。”

这是许诺成婚以后要给她撑腰,让萧夫人和萧伦都不能给她气受。

许融一时没有说话。

张老夫人笑了笑:“论理,这些话都该同你娘说,只是你娘太糊涂,恐怕她倒耽误了你。融丫头,你也别着急,要是拿不定主意,就先回去想一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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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融告辞回去了。

张老夫人最后一句说得没错,那就是她确实有点拿不定主意。

她不确定要不要跑路。

这摊子越铺越麻烦,嫁妆对她来说都没那么香了,见过张老夫人以后,她更倾向了萧信的做法:跑路拉倒。

但以顷为计量的庄子和以万为数目的现银——

以及一个未满十八岁未嫁而亡、在这时代甚至称得上“夭”的少女的公道与明白。

走,就是抛下这一切。

留下,就是接受这一切。

甘蔗没有两头甜,权利和义务从来是对等,世间规律如此,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两天转眼过去,许融举棋不定。

而约定的日子已经到了,无论如何,她要先去给萧信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