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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融走过去。

整张炕都泛着血气,她没处坐,在炕前半蹲下来。

之桃垂在炕边的手艰难地动了动,向着她的方向移了一点:“姑娘,没想到姑娘还愿意见我,从前……都是我对不起姑娘。”

许融默然。

这是临终遗言了,她只能倾听。

之桃有点失望:“姑娘是不是还怪我?”

许融沉默了一下,道:“怪不怪你,你以后会知道的。”

她无法代替原来的那个少女许融回答她这个问题。

“姑娘还安慰我,但我还有什么以后,”之桃苦笑起来,“是我贪心不足,是我背叛了姑娘……所以,现在算是我的报应到了。”

“哇……”婴儿哇哇地哭着。

之桃的目光追过去,留恋而又不甘地:“姑娘,是个男孩子呢。”

她一心要保住的孩子。

也是这个孩子,催了她的命。

“我以为我能熬出头的,没想到……”

这座深宅里的争斗远比她以为的激烈,即使在萧夫人的保护之中,她仍旧被人下了手。

孩子生下来了,她曾想过的那些荣华富贵,却都与她没了关系。

“要是,我不迷了心窍就好了……”之桃喃喃地道,“从前我跟着姑娘,姑娘最信任我,有什么话,都对我说,那时候的日子,多好啊……”

可是她错了心思,以为姑娘要嫁给萧伦,她得姑娘信重,那被萧伦收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后来姑娘与萧伦的婚事不成,她这段心思却还没醒,一步错,步步错。

“姑娘,你、你能拉一拉我的手吗,”之桃艰难地移动着手臂又向她挨近了一点,“我和姑娘一起长大,小时候,姑娘都是拉着我的手一起在府里逛……”

许融并没有这段记忆,但还是抬起了手,触碰了她的手掌,汗湿,冰凉,与此同时,一个布团从之桃杂皱的衣袖里滑落下来,落入她的掌心。

许融一怔,迅捷将手掌往上抬了抬,让那布团滑入自己袖中。

“说完了没有?”萧夫人抱着婴儿,她站得腿酸,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走过来,向着之桃道:“你要见旧主,我让你见了,你那哥嫂在哪里,你也该说了。”

许融动作缓慢地收回了手,明白过来萧夫人为什么许她来见之桃最后一面,原来还是为了这一桩。

这么久了,萧夫人亲自出手,也没把之桃的哥嫂挖出来。

“太太,再叫我看孩子一眼吧。”之桃平静而虚弱地道。

她毕竟是生母,萧夫人皱了下眉,还是满足了她这个要求,俯低了身,将婴儿的脸从大红襁褓里露了出来。

哭了好一阵子,婴儿大约也哭累了,肿肿的眼泡闭成了一条缝,睡了过去。

之桃目不转睛地看着。

终于萧夫人再度催她:“好了吧?”

直起身,之桃便只能再看见一个襁褓。

她又看了看,才将眼神拔了出来,转向许融:“姑娘,这孩子命苦,求你,帮我看顾着他一点,不要他大富大贵,好歹,别叫他落了我的下场。”

萧夫人愕然:“你这是什么话!”

可是她威风再大,之桃也不害怕了,只是执着地望着许融。

许融感觉着袖中的那个布团,终于点了下头。

之桃表情一松,露出一个笑来:“是我傻,我早就应该找姑娘的,也许不至于……姑娘,我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了了,但愿有下辈子……”

她的笑意凝固,消失,闭上了眼。

“哇……!”

婴儿醒了过来,哭声响彻产房。

**

将萧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抛在背后,伴着夜半一盏孤灯,许融默默地往回走。

走在前方提灯的白芙背影微颤,压抑着哭泣。

许融叹了口气,向她伸手:“把灯给我吧,别跌了。”

白芙抹着眼泪摇头:“不用,哪能叫奶奶掌灯。”

许融没什么心情说话,就也不争了,四下无人,她把那个布团小心捏到手里,打开看了一眼。

太黑了,只见上面似乎画了些线条,但看不清是什么,扑面一股血腥味倒是清晰的。

她大略有了猜测,又收回去。

北院在望,亮着灯火,在暗夜里给人带来一丝慰藉。

许融拖着步子走过去,没到门口,守门的丫头看见了她们的灯笼,已惊喜地叫起来:“奶奶回来了。”

待许融迈进院门,里面就正也迎出一个修长身影来,似乎察觉许融状态不对,他走到许融跟前时,停下。

少年的身躯已具备了些男人的力量,目光专注地望过来,许融没看他的眼神,只觉得周身疲惫,而他近在眼前的肩膀看上去唾手可得又很踏实。

她低头,靠了上去。

萧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