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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插手杨家的事。”兰宜放下茶盏, 道,“如果杨文煦知道, 你家姨奶奶的命更加难保。”

秋月急忙直起身子:“夫人, 姨奶奶知道这个道理,只让我求夫人,设法助她离开杨家, 到外地存身就可以了。”

这是死里求生的法子。

兰宜微微扬眉:“姨奶奶舍得下?”

秋月苦笑:“不能不舍。老爷的为人, 姨奶奶已经看透了,大爷又与姨奶奶不睦,杨家呆不得了。”

翠翠忍不住道:“姨奶奶怀着孩子呢。”

秋月低声:“那就是一尸两命。”

她说得这么凄惶,一室都沉寂了下来。

良久后,兰宜开口道:“我虽身在王府,但与你们想得不一样, 做不了什么事。”

秋月身子一软, 瘫倒地上。

她对这个回答不意外,来这里本就是撞一撞最后的运气, 能见到兰宜就不错了,兰宜不愿伸手,也是情理中事, 在杨家那点交集算不上情分, 说实话, 就她家姨奶奶的出身,一般人都看不起,怪不得翻身做了王府夫人的兰宜不肯沾边。

她绝望得连再求一求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只能给你弄两张路引, ”兰宜接着道, “怎么从杨家逃出来, 怎么出城, 怎么行路,这都要你们自己去想法子。”

周姨奶奶通过铃子暗示过她药有问题,种了善因,她应当回一次善果。

秋月猛地抬起头来:“好——是、是,夫人,”她一时语无伦次,“我们最愁的就是这个,姨奶奶的户籍上在杨家,我们没门路去官府开路引,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她找回了力气,砰砰磕头。

翠翠叹着气去扶她。

秋月不肯起来:“夫人,能求夫人多备一张路引吗?还有杨管家的——”她怕兰宜不答应,急急道,“我这回出来,就是杨管家偷偷给我开的门,对了,他现在不是管家了,大爷把他贬成了粗使,他之前被姜姨娘和大爷连番责打,去了大半条命,是姨奶奶悄悄让我送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现在就愿意跟着姨奶奶一块走,也不想在杨家呆了。”

兰宜想了想,道:“好。”

这样周姨奶奶上路倒是更安全些了,不然一个孕妇和一个丫头,遇到事全无自保之力。

秋月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翻来覆去谢了好一会,方爬起来告辞:“夫人,奴婢不能出来太久,被大爷发现就麻烦了。”

兰宜点头:“你回去吧。天黑以后,你在后角门那里等着,我让人把路引送给你。”

秋月连连应声,之后在善时的带领下出去了。

翠翠好奇问道:“夫人,我们怎么弄路引啊?”

兰宜问见素:“这样的事,找府里的谁能办?”

见素立即道:“王爷。”

兰宜:“……这不算什么大事罢。”

几张做好身份的路引而已,沂王府的护卫动不动出城办差,府里多半都有现成的。

“事不大,窦公公和范统领处都有,但是每次取用,都有记录,回来了也要缴还。”见素解释,“您去找他们,他们也会回报给王爷的,得王爷允准以后才能给您。”

兰宜沉默了。

她不想去找沂王。

再挨一句“僭越”,她就不一定还绷得住脾气了。

如同翠翠所说,她其实不会低头,从前也就是忍耐而已。

但是答应了秋月的事不能不办,周姨奶奶一个身子两条命,全部希望都寄托给她了。

兰宜深吸了口气,看向把人送到院门外后回来的善时,问:“——王爷平常喜欢吃什么?”

她跟沂王同桌用了两天饭,只顾吃自己的,什么也没留意到。

善时还未解其意,见素眼神亮了,抢先道:“王爷嗜辣,也好酸甜口味,善时,你想一想做什么好?不要太费工的,夫人身子还弱。”

善时听懂了,笑出小酒窝来:“可以做一道香油拌笋丝,一道酸辣豆角,不用多动灶火,又清爽开胃,适合暑天用。”

这两道菜确实不难,都是家常菜色,兰宜估量自己会做,缓缓站起身来。

善时殷勤引路:“我陪夫人去小厨房,我娘正在那儿,我让她给夫人腾个灶。”

“你娘在小厨房当差?”

见素也跟上来:“善时的娘葛婶子是小厨房的管事。”

善时笑:“我这点手艺都是跟我娘学来的,她可看不上呢,总是叮嘱我,到了夫人身边,多用心,别叫夫人嫌弃了,退回来,丢她老人家的脸。”

两侍女一左一右,一句一递地说话,一路热热闹闹的,不多时候就来到了小厨房。

说是小,占地可不小,是独立的一个院子,三间房打通成了一大间,门口两个婆子正摘菜,她们一边低头干活,一边说话,兰宜等走到近前了,两人才发现,一抬头,都愣住了。

其中一个婆子机灵些,擦着手站起来,陪笑:“见素姑娘和善时姑娘来了。”

眼神小心地往兰宜身上瞥,她们还没见过兰宜,看这阵势心里的猜测咕噜往上冒,只不好出口。

这是善时的主场,她清脆介绍:“这是夫人。我娘在里面吗?”

婆子忙点头:“在,在。”

然后想起来行礼。

善时没和她们多话,护着兰宜进去:“夫人,您小心,这地上有点腌臜。”

里间很热闹,正是备膳时候,八个灶眼错落排开,制点心的、剁肉的、熬汤的、调制各种酱料的各占了一块地儿,忙得热火朝天。

沂王府的主子们少,可事不能省,沂王规矩重,小王爷嘴刁钻,都不算好伺候的。

“——夫人?呦,奴婢见过夫人。”

站在灶台前指挥调度的一个中年妇人发现了她们,妇人身段圆润,脸庞可亲,使褐布包了发髻,打扮得利索,眼力也好,一下就猜出了兰宜的身份,丢下大勺迈步出来行礼。

兰宜微笑了一下:“不必多礼。”

“夫人别见怪,这会儿东西又乱,油烟又呛,”妇人一边陪笑,一边作势去拧善时的耳朵,“叫你好好服侍夫人,怎么把夫人领这脏地方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叫人收拾收拾。”

善时笑着躲开:“娘,夫人吩咐我有事呢,你腾个干净的灶眼出来,再备莴笋和豆角、青椒、红椒三样,油盐酱醋什么的都给我们一份。”

妇人葛婶子干脆答应:“好嘞。”

她也不问做什么用,在阔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就把善时点名的东西都找出来了,放在一座擦得干干净净的灶台旁边。而且她看出来将下厨的是兰宜,脚不沾地地又往隔壁小库房去了一趟,取回来一副素布襻膊。

“这是预备着的,还没人使过,夫人别嫌弃。”

兰宜点头:“多谢。”

葛婶子笑得眯起眼:“夫人太客气了。”

将襻膊交给善时,由善时服侍兰宜穿戴好。

兰宜站到案板前。

她的袖子捋了上去,露出皓白手腕,看上去比案板旁的菜刀木柄没粗多少,善时忍不住道:“我替夫人备菜吧?”

这么对比着,她都怕夫人提起菜刀来就把胳膊累折了。

兰宜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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