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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兮垂眸想了想,“哦”了一声。

廖知时瞧她:“你这反应可有点儿冷淡了。”

“嗯?”

“我以为你会很关心,再不济,多少有点好奇。”廖知时说。

陈兮摩挲着圆珠笔的笔身,说:“其实我能想得到。”

廖知时问:“想得到什么?”

陈兮反问他:“他们报警了吗?”

“报了。”

“那董珊珊能理解吗?”

这话问得廖知时一愣,他还以为陈兮听说律所有报警,会快意恩仇,他不解道:“怎么这么问?”

陈兮想了想,给出一种更能叫人听懂的说法。

“假设一个人站在起火的大厦天台,她自己感受不到大火,大厦下救援她的人让她往下跳,他们会给她铺上充气垫,然后她就跳了。

可是她跳到半空中的时候,才发现充气垫原来还没有充满,那么,等她跳到底的时候,充气垫能充满吗?如果充气垫真的及时充满了,那真的是再好不过,她从此以后就能自由地活下来了。但如果充气垫没来得及充满,那么,她当初留在那个天台上,是不是反而能多活那么一时半刻呢?”

陈兮想,律所为什么不太支持方岳舅舅?也许是与利益有关,这显然是宗亏本生意。也许他们也清楚,董珊珊情况特殊,如果不能将她彻底救出火海,那董珊珊也许会遭受更多苦难。

廖知时一言不发,看着陈兮侧脸,他发现原来这人有着一种超乎她年龄的沉静。

篮球场上人潮涌动,一班还没有下场。潘大洲又混在了一班堆里,看见张筱夏和白芷跑来了,他问:“陈兮呢,没跟你们一块儿来?”

张筱夏道:“她说她晚点来,要再啃一会儿试卷。”

潘大洲佩服:“不愧是我家学神啊,哎,这比赛都快开始了。”

白芷在旁边说:“我怀疑她最后会忘记时间,毕竟她在跟大帅哥聊天呢。”

方岳蹲地上在绑鞋带,绑好后他起身,瞟向了白芷。潘大洲热心当兄弟的嘴替:“哪个大帅哥啊?”

“廖知时啊,”张筱夏兴奋地红脸扑扑,“托了兮兮的福,我刚才还跟廖知时说话了呢。”

廖知时确实说他今天要过来看他们打比赛,潘大洲好奇:“他俩聊天?他们俩能什么啊。”

“那我怎么知道,”张筱夏说,“我出教室的时候看到廖知时都坐我位置上了,应该有得聊吧。”

潘大洲镜片底下的小眼睛偷摸觑着方岳,方岳倒是神色如常,原地热了一会儿身,就跟沈南浩楼明理他们下场了。

球场外的看客挨山塞海,捬操踊跃。开场了一会儿,一班发挥不错,主力方岳不断拿分,但是随着战况加剧,方岳连失两球。

白芷最操心班级荣誉,“方岳怎么回事啊,他这是电量不够了?他是昨晚没睡好还是今天没吃饱啊?”

张筱夏也焦心:“好紧张好紧张,方岳加油啊!”

潘大洲也替方岳急,兄弟这边!兄弟那边!兄弟小心!他喊得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最后实在喊不动了,潘大洲拍拍张筱夏,“你们,去把陈兮叫来。”

“啊?”张筱夏还沉迷战况呢。

“信我,陈兮脑子灵,我来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战术,教教我兄弟去。”潘大洲信誓旦旦地说。

张筱夏很怀疑:“真的假的啊?”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不信我跟你打赌!”

“赌什么?”

“随你!”

“好,你记着啊!”

张筱夏飞奔回教室,不一会儿就把陈兮拖来了球场,潘大洲敲锣打鼓:“陈兮啊,你来了啊——”

这声音穿云裂石,震得球场上几人脚一个踉跄,沈南浩气道:“来个人把潘大洲拖下去!”

中场休息了,好些女生都在等着给球员们递水,潘大洲操着老父亲的心,忽然往陈兮手里塞了一瓶矿泉水。陈兮刚刚跑到,还以为潘大洲是要给她喝,她说着谢谢就要拧开盖子,刚拧一半,手就空了。

方岳拿着被陈兮拧了一半的矿泉水,他咔嚓一下拧完另一半,问她:“怎么才来?”

“本来想做会儿题,后来碰到了廖知时,就跟他聊了一会儿。”陈兮盯着方岳手上的矿泉水。

方岳瞟了一眼不远处,廖知时正跟一位四班女生说话,“哦,你们聊了什么?”他没看见陈兮眼神,仰头咕嘟咕嘟就把水喝了。

陈兮本来没那么渴,见水一下子没了,她突然就觉得好渴,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潘大洲背过身去,也叹了一口气,这老父亲他不想当了。

高一剩下的一个多月,他们是在各种校内赛事中度过的。篮球赛结束后是校内文化节,方岳所在的英美读书社还举办了一次大型活动,陈兮没参加任何社团,她跟贾春一样一心钻研各学科。

期末考结束,暑假来临,这暑假跟之前的一样,八月份竞赛班和实验班都要返校补课。

陈兮和方岳的假期又是缩减的,但是暑假总还是比寒假长,方老板也信守承诺,决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带陈兮回一趟老家。

陈兮趁着有时间,又去了之前她家教的那个小孩家里。临出发前,陈兮早早收拾好行李箱,方老板的高血压却在这时加重了,原本每天只需要早晨空腹吃一颗药,现在需要一天吃两颗。

倒不至于多危险,但方妈和方奶奶都不放心他长途跋涉,于是他们都将目光转向了家里另一位男人。

也算是男人了,过了十七岁生日,方岳脸部线条已经退去了几分青涩,多了成年人的一点锋利。

就像陈兮之前评价的,十七岁,听上去似乎是靠谱了一点,方老板对人高马大的儿子终于放了心。

“你替我去吧,准备准备,过两天就出发,路上就你们两个,你可得把人给我看好了,要眼都不眨,寸步不离,知道吗。”方老板一声令下。

“呜呜呜,不是我不想陪你回家,是我的脸,呜呜呜呜。”方茉还戴着口罩不愿摘,她趴在陈兮肩头依依不舍。

眼都不眨,寸步不离。

方岳很平静地“嗯”了一声,然后沉默地回到自己卧室,关上了房门。